第9章 佛门罗汉金身之法
少年道士手掐法诀，一道黄符自指间电射而出。
符篆自姜封身侧而来，与他擦肩而过，后发先至，精准的贴在了尸妖面门上。
扑到半空中的尸妖察觉到不对，但却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只凭着一股子邪物的凶威，竟是抬手就要直接撕掉符篆。
然而在那之前，赤红色的朱砂符文在瞬间爆燃升腾，化作一团火球将怪物吞噬。
火焰裹着尸妖翻滚坠地，正砸在距离姜封两步外，一排锈蚀的废弃铁架残骸上。
少年道士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却转为了凝重。
因为道符燃起的火焰之中一片寂静，并无怪物痛苦的嘶吼声传出。
专破不死类邪物的火符咒，只要接触上就能直接燃烧其体内的阴邪之气，这对于邪物而言无异于断筋剔骨。
形如野兽般的诡异行尸，即使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也难免会本能地发出几声痛吼。
弱小的邪物会在几声惨嚎后灰飞烟灭。
而更加强大的存在，至少也会将之视作一种挑衅，回以暴怒的大吼。
但是眼前这种任由道火燃烧，但却一声不吭的特殊阴尸，却让少年道士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尸妖四肢着地落稳的那一刹那，一阵强劲的妖风便自体内爆发而出，将附着于身外的火焰尽数吹散。
仔细一看，黄毛尸妖周身毫发无伤，破邪之火熊熊燃烧数息，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小道士，对付尸妖的话，下次你可以试试镇妖类的符咒。”
背对着巷外的少年道士，姜封如此随意的提醒了一句。
与此同时，刚从火焰中脱身的尸妖，对突然插手的小道士却是全然不顾，注意力都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姜封身上。
只见它抬起满是黄毛的长臂，如刀般锐利的利爪，已然毫不迟疑地朝着姜封的脸侧斩去。
足以一击拍碎高墙、撕裂铁甲的利爪，在命中姜封头颅的那一刻，骨骼断裂时炸响出的咔嚓声随之响起，犹如冰层在重压下猛然崩裂。
不过让那少年道士瞪圆眼睛的是，这势大力沉的一爪挥出，结果姜封的脑袋竟然毫发无损。
反倒是尸妖那重组异化后，已经变得粗壮有力的手臂，反向弯折了过去。
就好像是一根内部早已朽烂的木棍，全力敲在了一颗实心的铁球上。
即使是如此，尸妖依旧不服输似的再次狂吼一声，凶威不减，又张开那长满尖牙的大口，照着姜封侧颈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密集的骨骼崩断、破碎声再次响起。
一节节小指长的獠牙，向着四面八方蹦飞而出。
有的崩落在地发出脆响，有的则是如同钢钉般，贯穿了头顶的铁皮排烟管，或者直接钉在了窄巷两旁的水泥墙面上。
尸妖捂着自己腐血横流的嘴巴，佝偻着身体，向后连退了数步。
而在它对面，硬扛两次突袭却毫发无伤的姜封，这才不急不缓的放下了胸前合十的双手。
也是直至此时，始终紧盯着尸妖的少年道士，这才发现了姜封此时的不同。
笼罩在他周身的淡淡金光，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收敛回体内。
而他的皮肤却被染成了一种，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淡金色，于无形中又透出几分庄严与沉重之感。
尸妖口中滴下的污血，落在他肩头后，就仿佛是落在了刚刚定型的滚烫黄金上，嗤嗤拉拉的蹦跳着快速消融不见。
“这是……佛门传承的金身之法？但是……”
少年道士认出了姜封使用的术法，原本将手探入随身挎包，正待再取一张符纸的动作暂停，不过眼底闪过的却是一丝惊疑之色。
佛门金身之法重在修心淬体，在如今这个天地灵韵枯竭的时代，持之以恒便能修心有路，但要淬炼锻体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想要依靠吞服丹灵之气强行施为，最终的效果就犹如逆水行舟，不仅事倍功半，若是一着不慎还极有可能功亏一篑，金身尽散，一切都只能重头再来。
小道士一时疑惑，为什么如今还有人在做这种高投入、高风险，但却又是低回报的事情。
瞬息变化的战局，并没有给少年道士深入思考的时间。
窄巷内，面对尸妖接连不断的进攻却一直选择被动防御，显得有些沉稳过头的姜封终于动了。
尸妖似乎是见到无法伤到目标，转身便想要再次逃跑，而姜封则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它身后那条粗大的蜥尾。
五指如同破开一层塑料薄膜般，轻易穿透了蜥尾上的角质外甲，死死扣住内部筋骨令其无法逃脱。
金身佛光被强行灌入尸妖体内，如同触电痉挛时的惨嚎声立时在巷道内响起。
然而这嚎叫声才不过刚起了一个头，紧接着便被一声钝物贯穿血肉骨骼的重响，以及狂风在窄巷中呼啸的声音冲散。
因为就在姜封抬手扯住尸妖蜥尾的下一秒，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是五指紧攥，似慢实快的一拳打出。
淡金色的手臂与拳头，就仿佛是黄铜铸成的小型攻城锤。
而黄毛尸妖那经过二次强化，融合了两种不同妖物力量，能轻易挡下手枪子弹的躯体，此时竟如同一滩绵软的烂肉。
恐怖的力量卷起狂暴风势，淡金色的拳锋贯穿后背、打断脊椎，从尸妖胸前透体而出，残渣、碎肉、污血从破洞中炸出崩溅满地满墙。
即使如此，那残余风势却依旧威能不减，化作宛如实质般的穿堂风，向着窄巷深处一扫而过。
废弃的旧报纸、包装袋、泡沫塑料盒，沉重的大型广告牌、金属商品支架，还有姜封那辆已经彻底报废的红色小电摩，都被这一拳引动的狂风掀飞了起来。
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窄巷中的所有垃圾废品全都卷了起来，顺着巷子延伸的方向推挤着、扭曲着撞击向更深处。
最后就是一声墙面倒塌的重响，加之各类杂物落地的零碎嘈杂声。
很显然，封死这条窄巷另一边出口的砖墙，应该是在那一拳的风压，还有各类沉重杂物的冲击下倒塌了。
小道士甚至可以想象，那边的小镇主干道上垃圾满天飘落的景象。
不过这一拳之后，原本的窄巷都好像一下子宽阔了不少，巷内的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一些。
而那唯一的腐臭源头，此时就仿佛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蕴含佛门净化之力的金光，顺着尸妖胸前的破洞涌入身体，凄厉癫狂的惨叫声宛如泣血般不知止歇。
在强烈的痛苦刺激之下，尸妖似乎是摆脱了幕后者的操控，这最后的挣扎就只剩下掐抓抠挠，四肢毫无章法的乱挥胡打一气。
残破尖锐的利爪在金身上溅出道道火星，白色短袖被划成一条条破布，虽然在本能爆发下力量提升了不少，但却仍旧无法对姜封造成半点伤害。
在金色佛光的影响下，尸妖挣扎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小，而姜封却是如山中古松般站定，双臂死死锁住尸妖的身体，毫不在意它散发出的腐臭气息。
就这样僵持了有数十秒后，尸妖胸前的腐臭血洞被强行镀上了一圈金光，就好像是一个闪亮的金环般，将尸妖体内的邪气镇压了下去。
尸妖四肢不再蹬动。
半人半兽，又是半身腐臭味的佝偻身躯，被姜封一臂挑起在半空中，一指长的黄色兽毛飘摇不定，活像是一只硕大却垂死的异型恶犬。
不过即使是已经压制住了那汹涌澎湃的妖邪之气，姜封也能通过贯穿它躯体的手臂，略微感受到其体内的血肉组织仍在蠕动，仍然在不断试图修复受到的伤害。
一具死去的人类尸身，竟然能在死者怨念与妖力的双重加持下，迸发出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与尸妖的战斗次数越多，姜封就越能发自内心的体会到这一点。
如果数十乃至上百头这样的怪物，蜂拥着包围上来……
一年前，青叶寺中那些为了保护自己，不惜自身性命战斗的师兄弟。
还有被数十头强大尸妖，以及多位尸灵坛邪修围攻至死的惠禾禅师，他们当时肯定也体会过这种恐怖吧。
虽然到现在姜封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拼了命的保护自己。
而自己明明拥有一种能够无视强大躯壳，从内部快速杀死尸妖的特殊能力，惠禾老禅师却严令不能使用。
甚至，老禅师还拿出了平时不曾显露的威严，要求自己躲在僧舍的地下室内，战斗结束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
姜封想不通，难道就是因为他曾在无意间与老禅师提到过，不喜欢使用这种能力后的那点副作用？
生前最后一次见面时，惠禾老禅师说去去就回，还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于是姜封就独自等在地下室中，想要等老禅师，还有其余的几位师兄弟回来，结果等到的，却是他们的尸体。
不过既然他们都死了，那么是否使用这种特殊能力，也就无所谓了吧。
而且，如今新拜的师傅也在知晓此事后表示。
既然那是属于你的能力，那么你想用就用便是。
感觉能接受副作用就可以多用，接受不了就少用，或者不用都行。
顺其自然就好，不必特地劳心费神，顾虑太多。
姜封这样想着便抽回手臂，将几乎瘫软的尸妖提起来面对着自己，立正站稳。
能够看到在收回手臂的那一瞬间，尸妖胸前的大洞上，残留下来的金色佛光就开始迅速淡化。
伤口处看似腐败到完全失去生机的烂肉，竟然已经有了在不断蠕动中，缓慢生长恢复的趋势。
“果然是难缠的怪物……”
姜封轻声叹息，对其胸前正在愈合的贯穿伤视若无睹，只是缓缓地抬起金光渐隐的手掌，极其沉稳、极其轻柔地放在尸妖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