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踏入将作监，一个满面笑容的高个男人迎了上来。
“听闻两位公子前来，下官将作监丞宇文融特来迎接。”
将作监丞，从六品下，在冯安面前确实要称下官。
冯安也不多言，直接把拓印暗器的纸给了宇文融。
“给我看看，这个暗器什么来头。”
“下官哪里懂这些，不过冯将军不用担心，我去唤个懂的人来。”
宇文融领着冯安和狄三思到一处厢房。
备好茶和点心，陪着两人说着话。
直到一个看着有几分沧桑的人进来。
“冯将军，狄公子，这是将作监的主簿梁令瓒，管着百工，也精通百工的手艺。”
宇文融又向梁令瓒介绍道：
“这是平定安南叛乱的冯安将军。”
狄三思是不用介绍的。
他的诨名早就传遍了京都。
京都最有名的街溜子。
城外狩猎，城内跑马。
早就人人皆知。
宇文融待到梁令瓒行完礼，便把那拓印暗器的图纸给了梁令瓒。
“你帮冯将军看看，这个东西，知不知道来源？”
冯安注意到，梁令瓒在看到图纸后，那板着的脸突然皱了下眉头。
冯安忙问：
“梁主簿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头”
“半截的箭，只有两种，一种是袖箭，一种是连发弩。”
梁令瓒又拿手去比了下拓印的暗器长短。
“如果这个拓印是实际长度，那就是连发弩。”
冯安点了点头。
作为将门之后，各类兵器是有系统学习和接触的。
连发弩，为了能够连发，牺牲了射程和精度。
但是可以快速连发。
也确实符合那日，突然有多只箭头袭来的情况。
密集又快速。
冯安接着问：
“连发弩很是少见，这京都能制作的人也应该不多，你可看得出这个哪里来的？”
但是这一次梁令瓒却沉默了。
只是低着头。
宇文融忙靠近梁令瓒。
“冯将军的叔父是狄力士，有什么别瞒着，该说就说！”
声音很小。
不过，对于内力高深的人，要比一般人更耳聪目明。
冯安自然也听到了。
梁令瓒点了点头，说道：
“几年前，周后一党欲作乱，重金请了一批良匠制作过一批连发弩。”
梁令瓒顿了下，接着说：
“圣上提前发现，清剿了这群人。那批连发弩还未使用，就落入了龙武军手中。”
冯安喝了口茶。
他觉得毛远仲得嫌疑更大了。
因为毛远仲就主管马政和军械的。
如果当时连发弩落入龙武军手中个，必然要过他的手。
不过也可能，不是同一批连发弩。
于是冯安问道：
“你如何确定这个就是落入被龙武军手中那一批？”
梁令瓒回答：
“这一批连发弩配套的箭是不同的，为了提高精度，箭簇有修改。”
梁令瓒指着拓印纸张上箭头位置。
冯安几人看去，果然要比正常的箭头更长、更小。
正在此时，一个属吏来到宇文融身旁。
虽然是小声的禀报。
但时候冯安还是听到了
“有个和尚拿着张相公的帖子来访！”
“带到旁边屋先等着！”
冯安此时也让靠前狄三思。
“大朗，还得劳烦你把刚才这些告诉叔父。”
狄三思点头离去。
当属吏带着僧知行从中庭走过时。
冯安开口了：
“宇文监丞，那禅师我认得，喊来一起吧！”
宇文融点了点头，转身对属吏招了招手。
属吏便带着僧知行进了房间。
冯安给僧知行行礼问好：
“禅师，好巧，这是来干啥呀？”
僧知行回礼的同时回答道：
“冯小友远原来也在呀。正好，给贫僧打打眼。今日我是来寻几个巧匠定制几个仪器的。”
“观星的仪器？”
见到僧知行点了点头。冯安接着说：
“这位梁主簿，就是这将作监做好的巧匠。”
梁令瓒拱了拱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宇文融知道这梁令瓒就是个奇葩，喜欢做手工活，但是总是自认为自己是读书人，不爱听到别人说他是匠人。
偏偏他还比这将作监所有的工匠都厉害。
于是急忙帮梁令瓒说：
“梁主簿是个读书人，只是管着百匠，也精通百匠的手艺。”
不过梁令瓒依然是面无表情。
仿佛不是在帮他说话。
随后僧知行和梁令瓒开始讨论如何改进浑天仪，以及定制一批天文望远镜。
梁令瓒更是取来纸笔，然后根据僧知行的描述直接把图纸给画了出来。
僧知行偶尔会问问冯安的建议。
但是冯安对于他们嘴里很多名词是真的听不懂。
好在他们并没有谈多久。
“宇文监丞，我和禅师可否在此聊一聊。”
“当然可以，那下官告退了。”
宇文融和梁令瓒退出了房间。
“禅师，我有个朋友，每天夜里都会梦到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他也从小长大到，经历了人生该经历的事。我这个朋友很疑惑，他知道别人没有这些，只有他有。”
冯安无中生友！
“阿弥陀佛！预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来生事，今生作者是。”
冯安：？？？？
冯安第一时间没有听懂，其实这是佛家名言。
“佛家讲因果业，所谓今生我们受到的一切，都是前生的业力习性带来的。也许这就是早已种下的业果。”
僧知行接着说：
“我虽不知道梦中世界几何，但是业果已成。不妨多想想这业果又可以种下何种的因。”
冯安点了点头。
禅师却大笑起来。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
禅师看着冯安，又说：
“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冯安知道只一句，出自《孟子·尽心》。
是呀，管他那梦为何出现。
人生吗，尽力行道，尽到自己责任，问心无愧即可。
冯安拜谢僧知行。
“我明白了！”
正如梦里的冯安。
母亲陈红并不支持他读公安大学。
填报志愿时，极力反对。
“为什么要报告公安大学？”
陈红眼里带着泪花，质问着冯安。
“我一直不想让你接触王逸风，我不想你了解你爸，更不想你走你爸的老路。”
冯安沉默。
当老冯走的时候，他就在问自己？
我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知道。
但是他从王逸风那里看到了他爸的影子。
他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愿意守护别人的普通人。
没有什么神圣的梦想。
更没有那些雄心壮志。
他只是在追寻父亲的背影。
也许是为了那从未得到的父爱。
也许是为了能更好的理解父亲。
他不顾母亲的反对，在第一志愿里填了公安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