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神名原又艰难地呼吸了一下, 脊背上的重量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了些。
他们身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神名原定睛一看，那正是刚才给沢田纲吉打来电话的五条悟。
五条悟一出现就将视线钉在了神名原身上, 注意到神名原此时完好无损时不由自主松一口气, 随之严肃起来环顾周围。
此时的五条悟显出一种分外令人畏惧的气势，他没有解释自己如同瞬移一般突然出现在此处的能力, 沉着道：“还没出现吗？”
他上一次赶来时晚了一步，但他依旧看到了那些若隐若现的形体。
那些应该就是致使神名原死亡的真凶了。
沢田纲吉摇摇头。
五条悟注视神名原，他感觉到什么一样，突然俯下身来仔细端详着神名原的表情。
五条悟一米九的身高要比神名原一米七的身高, 高出来二十厘米左右。平时的他站在神名原面前会自然带来一种压迫感，五条悟尊重于神名原不喜他人靠太近的习惯, 就算是关系好了之后，也不会将距离拉太近, 给神名原带来压迫感。
此时他靠近神名原却又俯下身, 原本应该会产生的身高上的压制在无形中消失。
五条悟一言不发，他与神名原四目相对。
神名原不知何时已经将手从沢田纲吉头上收回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显得无辜而又单纯，像是一只因不明原因而卷入无妄之灾, 随着洪流身不由己漂流的小船。
那艘船上只有神名原一人，它在洪水之中已有几次倾翻，却有了重来的机会。
前几次的死亡对他有没有影响？
五条悟不知道，他伸出手搭在神名原的肩膀上，定声道：“五条老师不会让你受到危险的。”
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人, 都说着会保护自己一类的话语。
此时此刻竟如那时一般, 他们那时也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神名原面前, 将他从危机之中解救出来。
然而此时并没有危机出现，为何他们会未卜先知般前来帮助他？
就连纲吉也是……他打开门时，完全被门外双目无光的沢田纲吉给惊了一下。
他们是为了他好，为了这一点，神名原可以暂时不去追究这背后的原因。
“我相信你，五条老师。”
神名原一字一句道，沉甸甸的分量蕴含在这句话中。
他的双眼中是与言语相符的信任，黑色的眼中似乎有着亮光。
这个孩子，是值得拯救的人。
五条悟心想。
他会救赎想要被救赎的人。
更别说神名原现在是相当重要的人物。再者，他也不愿这样的孩子就这样死去。
“来了。”沢田纲吉率先出声。
五条悟抬起头，入目便是数量多到惊人的“它们”。
五条悟的天资不必多说，然而就算是在他眼中，“它们”也不过是隐隐约约能看出模样。止不住的黑气从“它们”身上散发，与咒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让老师来处理吧，对付不来的学生就应当好好地接受老师的保护。”
五条悟落下一句相当帅气的话。
沢田纲吉向前走了一步，额头亮起火焰的他橘红色的眼睛漂亮灼目，燃烧着冷静而几乎能将一切燃尽的火焰。
“我会救你的，原。”
神名原微微顿了一下，他的嘴角缓慢地扬起一点弧度。
“啊。”应着的声音轻飘飘又让人不容忽视。
加入五条悟以后，消灭“它们”的速度便方便许多。
五条悟发现“它们”只是固执地追求着神名原的身形后，便干脆将神名原抱入怀中，途中还遇到了一点点小小的阻碍——沢田纲吉拉着神名原的手腕。
五条悟挑眉，他沉声道：“沢田同学应该知道现在该做什么的吧？”
沢田纲吉抿了下嘴，他不对五条悟做出回应，反而定定地与神名原相视，像是要将神名原的面容刻入脑中一般，有些惊人的执着与暗沉着的某些东西在他眼中。
必须要说点什么。
神名原主动出声道：“纲吉，五条老师会保护我的。”
沢田纲吉缓缓松开了握着神名原手腕的手。
收回手后，他的指头还不自觉收缩了一下，似是在怀念刚才的有东西填充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交流只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在这之后，“它们”全都涌向五条悟，五条悟在内使用自己的能力消灭“它们”，沢田纲吉则在周围补充火力，由外部展开攻击。
两人的实力在这里都多多少少被削弱了一些，然而并不意味他们便没有武力，最多是比以往要弱上一茬。
期间五条悟注意到从神名原身上传来能量的波动气息，他低头一看，便见神名原的手上蕴含着至黑至暗的能量。
虚无。
这是五条悟看到那股能量时的第一感觉。
蕴含了一切、包容了一切、消灭一切的物质。
五条悟拥有一双能够看透他人术式的眼睛，然而就算是他，在见到沢田纲吉使用能力之前，也并没有从沢田纲吉身上看出什么，更不知道神名原同样拥有着不同常人的能力。
他不由在心中想【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攻略，结果没想到原不仅对人类有着吸引力，结果还对这种怪物拥有同样的吸引力啊。】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在前段时间基本没有展现出身形罢了。
神名原在想要使用能力之时，被五条悟制止了。
白发随风飘散，样貌显得格外年轻的帅气老师依旧在使用能力消灭“它们”，却垂下眼来，道：“别用。”
“有我在这里，你没有必要使用能力。”
五条悟总觉得神名原手上的能量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下意识地拒绝让神名原使用能力。
他话中只说了自己，反而将外围的沢田纲吉排除在外——只是他下意识这么说的。
拥有超强实力之人，习惯于自身面对一切，习惯将重担压在自己肩上，以至于就算身旁还有他人，他的认知中依旧主要只有自己。
神名原眉眼微动，他放弃聚集手中能量，应“好”。
然而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纲吉在一旁，还有我。”
黑发少年的神情中是些微不过分显露的体恤之意：“有需要的话，我们同样在你身旁。”
五条悟一个手抖，使用的能力不自觉强了一下，瞬间发出更大的动静。
他将视线偏向他处，也不应声，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将又一波“它们”消灭后，五条悟松了口气。能力被削弱后，他面对前仆后继仿佛无穷尽的“它们”也稍微有点累——如果是五条悟本人的话肯定会将这一点否认。
五条悟问沢田纲吉，“怎么有这么多？”
神名原上一次死亡时沢田纲吉正在神名原身边，沢田纲吉应当是知道大致数量的。
沢田纲吉却回答不上来问题。
神名原第二次死亡时，“它们”只出现了两只，一只门外一只门内。
神名原第三次死亡时，“它们”的数量要比第二次死亡时多上许多。
这一次，更是比上一次的“它们”还要多了。
沢田纲吉摇摇头。
五条悟了然，他稍微眯了一下眼睛，周围的“它们”已经完全被他与沢田纲吉二人消灭，再往周围看去，也看不到有更多的“它们”赶来。
今夜大致就是这样了。
五条悟这时才抱着怀中的神名原缓缓下落。
他们甫一落地，沢田纲吉就迅速赶到他们身旁。
准确的来说，是神名原身旁。
沢田纲吉握住神名原的手腕，他的面部表情才不自觉地安定下来。
沢田纲吉抿了抿嘴，像是想做出什么表情来，却因为心中感情过于复杂而一时无法稳定下来。
“原——”额上的触感打断了沢田纲吉的话。
神名原手上拿着卫生纸，他耐心细致地擦着沢田纲吉额头上的汗，一举一动都说不清的沉稳。
于是沢田纲吉的话一时间就完全说不出来了。
他沉浸在这样的触感之中，躁动不安的内心也逐渐回归正常的心跳频率。
被安抚的凶兽。
五条悟给这样的沢田纲吉下了定义。
他还记的神名原第三次死亡时，沢田纲吉万念俱灰的模样，更记得沢田纲吉不情不愿松开神名原手腕时，沢田纲吉眼中蕴含的东西。
他与沢田纲吉未曾问过彼此现实世界是什么样的身份，但他估计沢田纲吉不会简单。
如今看来，那个判断更是坚定了。
只是不知沢田纲吉到底目睹了什么，才会骤然间变成这样情绪不稳定的模样。
五条悟心中隐有猜测。
神名原几次死亡时，他在现实世界感觉到的不同方式的疼痛……就是神名原不同的死亡方式吧？
心中正想着些什么的五条悟突然接触到神名原的视线。神名原看向依旧放在自己腰侧的属于五条悟的手，得到神名原示意的五条悟便松开手。他体贴地稍微往旁边挪了几步。
“你救下我了，对吗？”神名原边给沢田纲吉擦汗边问。
“……嗯。”沢田纲吉的视线落在神名原的脸上，他的眼中此时完全映入不了其他人。
他甚至是有些恍惚的——他亲眼目睹了两次死亡的神名原，这次活下来了？
神名原不用再承受脖子断裂、身体被挤压，又或是身体被撕裂的疼痛了吗？
沢田纲吉的手不自觉握紧了神名原的手腕，本来就已有红印的手腕，在这样的力道下，红印更加显眼了。
五条悟正要出声提醒，神名原看向他的一眼阻止了他的行动。
……对那个小鬼就这么好？
五条悟的心中浮现有些别扭的感觉。
“你救下了我。”神名原肯定地说。
“不管原本可能发生些什么事情，但是如今得我无疑是好好地站在这里的。”
“所以，不要再给自己压力了。”
神名原收回拿着卫生纸的手，他被沢田纲吉握着的手试探性地贴近沢田纲吉的面容。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想这么做。
沢田纲吉的脸上再度是熟悉的触感。
上一次，这样的触感带来的是逐渐冷却的体温。
而这一次——是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神名原。
沢田纲吉扯了一下嘴角，半晌，他露出一个要哭了一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