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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十一、局内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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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约定的日子,徐向屿早早来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床边细细打量周涵,仿佛觉得他和我过一晚上就会掉一块肉一样。

    我把自己的想法问出来:“怎么样?没少一块肉吧?”

    他瞪我一眼,尖锐的目光几乎能刮掉我的一片肉。我正不明所以时,他闷声问:“你干嘛给哥换衣服?”

    我只觉得他的问题莫名其妙,便说:“要出发了,总不能穿着医院的衣服吧?”

    “你……但是……”他颇为愤懑地低下头说:“可以等我来给哥换的。”

    我这才想到他应该是吃了我看周涵身体的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拍拍郁闷的他安抚道:“行了,只是帮他换一下衣服而已,又没做什么其他的事。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他站起来说:“当然。出院手续办好了吧?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点点头,他便轻车熟路地抱起周涵,还颇为骄傲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对我说:幸好来得早,没有把抱他的机会给你。

    我无奈一笑,随他走出病房。

    徐向屿的行李已经被他放到了后备箱里,在他把周涵往后座上放的时候,我发现后座上多出了一个宠物背包,里面有一只白色的小猫。见周涵坐到它身边,它一直瞪着大眼睛向周涵张望,还不停地挠着背包,像是很想出来。

    我看着它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一边伸出手指逗它一边问徐向屿:“这是你的宠物?”

    这次徐向屿把周涵放到后座上之后没有立即放开他,又保持着半搂住他的姿势等待了一会儿,见他神色平静才直起身子,而后不满地把我的手从小猫面前拨开:“这是哥的猫,先养在我这里。你别乱逗它。”

    原来沙发上的爪印就是它留下的。它看起来活泼又顽皮,勾引起我想撩逗它的欲望,可是徐向屿颇为戒备地看着我,把它往他那边拉了拉,像防猫贩子一样,一点也不给我和它玩的机会。

    我撇撇嘴说:“你这人可真小气,不让我动周涵也就算了,还不让我动猫……”

    他轻哼一声:“别废话了,你先开还是我先开?”

    我看了一眼周涵。和之前那次不同,这次徐向屿放开他后他也并没有表现得太惧怕,但我仍然担心他离开了徐向屿会再像昨天那样。于是我吩咐:“我先开,下午你开。”

    他应了一声,坐到周涵身边抱起猫,然后他把猫放到另一侧,就这样坐在了周涵和猫中间。

    我坐到驾驶位上,一边查导航一边闲聊道:“它叫什么名字啊?”

    “elizabeth。”徐向屿说。

    “e……什么?”我在发音失败后歪头问:“什么东西?”

    自徐向屿坐在中间后,猫就一直叫个不停。徐向屿忙着哄猫,所以回答我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伊丽莎白。”

    “噢……因为它很白嘛!”我点点头对这个名字表示认同。

    徐向屿在后面小声嘀咕道:“不要说我的台词啊……真让人不爽。”

    查好路线后我正打算开车上路,却突然听到周涵极小声地开口说道:“猫……”

    我诧异地回头看向他,他的视线不知何时移向了座位上的猫,目光也不再那么呆滞,大概是猫持续不断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徐向屿也略显错愕地望着周涵,见周涵对猫感兴趣,他立刻把猫从背包里抱出来,而后放到周涵面前,温和地笑道:“哥,你看,它最近又长大了哦。”

    然而周涵虽然看起来很关注小猫,但当它离他很近时,他又像害怕它一样往后缩了缩。

    徐向屿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有一瞬的僵滞。他连忙把猫从周涵面前移走,放到自己怀里,猫在他怀里并不安分,它抬头好奇地打量周涵,似乎很想跃到他那边,然而徐向屿的手掌覆在它身上,它便无法挣脱。

    见周涵依旧盯着猫看,徐向屿缓缓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后引着他摸向小猫的身体。当猫待在徐向屿手下时,周涵便不再显现出害怕,他顺着徐向屿的动作,手在蓬松的猫毛上抚摸起来。

    猫在周涵的抚摸下终于不再发出叫声,它舒适地卧在徐向屿腿上,看起来颇为安逸。在被徐向屿引导着摸了几下猫之后,周涵的神情变得更为松弛,甚至眼中罕见地带上了温柔的情绪,我有一瞬间感到自己看到了他尚且健康时的模样。

    徐向屿垂眸看着周涵放在猫身上的细瘦手掌,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猫的头,温声喃喃道:“我说了会带着它去找哥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周涵的目光缓缓由猫身上移到他的脸上,然后他的嘴角破天荒地晕出一抹浅浅的笑。虽然那条弧度微乎其微,但放在这张长久以来都缺乏情绪的脸上,也足以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像暴风雨后透过乌云的第一缕阳光,纵使不够明媚,也比夏日的炎炎烈日更让人觉得温暖。

    “elizabeth。”他望着徐向屿的脸,却叫出猫的名字。

    徐向屿愣愣地抬眼,看到周涵的浅笑后他诧异地瞪大眼睛,片刻后才露出惊喜的神情。他目不转睛地观赏着那抹极淡的笑意,认真而迫切的视线与周涵的笑容如磁石的两极般紧密吸引,仿佛少看一眼就是他的巨大损失。周涵的笑很快便传染到他的嘴角,快乐的情绪却翻倍地被他呈现出来,他的五官都极卖力地在诉说他内心的喜悦,其中再没有其他情绪掺杂进来的空隙,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纯粹的笑容了。

    简直是滴水之乐,当涌泉相报。我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起来,因为他实在是可爱的小孩。

    在开出很长一段路后,我看向后视镜中的徐向屿,他的脸上笑意犹存。

    “伊丽莎白……”我看着一点点把徐向屿给它的食盆舔舐干净的猫,按耐不住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因为手里温软的触感而笑出来:“真可爱。”

    它舔完食盆后又开始舔舌头,抬头一脸期待地望着我。我被它玻璃球一样透彻的眼睛打动,扭头问正在吃午饭的徐向屿:“猫粮在哪?它好像还没吃饱。”

    “它不是没吃饱,是不知道饱。”徐向屿宠溺地看它一眼:“它就是小吃货。”

    猫见我没有动作,开始主动用头蹭我的手。我在它的撒娇下没了办法,便对徐向屿说:“给它吃一块肉总行吧?”

    “不行,它肠胃不好,不能乱吃东西。”徐向屿说。

    我惋惜地叹了口气,揉揉小猫的头说:“和周涵一样……”

    徐向屿见它依旧往我手里蹭,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把猫从我面前抱走,放到自己怀里后对它说教道:“别什么人都缠着。”

    我没趣地撇撇嘴,坐回座位上。徐向屿和周涵坐在我对面,我看了一眼周涵,他的状态还不错,正安静乖巧地坐着,刚才徐向屿喂他吃饭时他也吃得很正常。

    我在徐向屿喂周涵时已经吃完了午餐,因此在徐向屿吃饭时,我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对面等他。他连猫也不让我逗,我实在无聊,正想拿出手机看看,他又开口说:“elizabeth是在一个月大的时候被哥捡回来的,去年冬天在外面冻出来病根了,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好,不能让它吃太多。”

    “哦……那倒是周涵的作风。”我笑道。

    徐向屿听到这句话后眯起眼睛,我想我又无意间说出了招惹他的话,刚想转移话题,他就揪住我刚才的话冷冷地说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哥一样。”

    我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要挑我的刺的毛病,除了尴尬一笑外便不做反应。他颇为愤懑地把筷子插进一块肉里,而后低声说:“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的对,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把目光从他那边错开,闷头看起手机。

    沉默片刻后,我听到徐向屿缓缓地问:“哥的肠胃……真的不好吗?”

    “啊……是的,应该说他体质就比较虚弱吧,小时候就经常生病。”我回忆着高中时的周涵,向他说明道:“他很怕冷,冬天时最容易生病,所以总是穿得很厚,一不小心就会犯肠胃炎……”

    “你知道的可真多。”徐向屿突然打断我。

    我的话戛然而止。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刚才不是还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知道的多也不行,不知道也不行……我无奈地看向他,他神情郁闷地耷拉着脑袋,握筷子的指尖有些发白。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了解哥就好了。”他落寞地说了一句。

    我干笑两声:“这个嘛……认识的久了自然就知道了。你将来……”

    他瞪向我没好气道:“不需要你安慰我。”

    我便没再说话,徐向屿貌似没了胃口,半天过去他面前的食物也没见少。我又看向周涵,他似乎有些犯困,我刚想对徐向屿说把他放到车里让他休息一下,徐向屿便看了一眼表,而后放下筷子说:“哥该睡午觉了。”

    他说着就把猫放进背包里,然后抱起周涵往车那边走去,我跟上他问:“需要再带一点吃的吗?感觉你没吃多少。”

    “不需要。”他冷淡地说了一句,把昏昏欲睡的周涵放到后座上后起身:“刚好,趁哥睡觉我就去开车了,你先在后面看着他。”

    我应了一声,顺着他的吩咐坐在后座上。他坐到驾驶位上后流畅地开始起步,虽说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但想到他才刚拿到驾照,我在开上高速之后还是叮嘱道:“你小心一点,好好开,咱们……”

    我瞟了一眼周涵,徐向屿估计得很准,他上了车之后没多久就陷入睡眠,我见他已经睡熟才继续道:“咱们三个的命都在你手上哦。”

    “废话,不好好开难道还坏坏开吗?你放心吧,这种事不是四肢健全就能做到吗?”他不耐烦地说道:“你注意看着哥,他醒了叫我。”

    开了几十公里后车上都无人说话,正当我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徐向屿突然问:“哥为什么这么怕坐车呢?”

    周涵依然沉浸在睡梦中,我把身体往前倾了倾,低声对徐向屿说:“他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

    徐向屿沉默少顷,然后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高三的时候。”

    他望着前路,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低沉地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一定很不容易吧……如果我能陪着他就好了。”

    我算了算时间,没忍住打趣道:“你那个时候应该还在上小学吧?”

    他的语气顿时冷下来:“小学怎么了?”

    “小学……呃……”我意识到自己戳中了他的痛点,连忙顺着他说:“小学挺好的,小学生也能安慰人呢。”

    他冷哼一声,沉默片刻后好奇地问:“那哥的妈妈是怎样的人呢?”

    “嗯?她啊……是个严厉的人吧。”我回忆着周涵母亲在我印象里已经有些模糊的脸,然而她向我投来的尖锐目光我却仍然记忆犹新,虽然时隔多年,想起她时我的心中还是泛起忧愁的情绪:“她一直管周涵管的很严,无论再小的事都要周涵按她的意思来。大概就因为这样,所以周涵才习惯总是迁就别人吧。”

    徐向屿点点头:“这样啊……”

    “不过她确实把周涵保护得很好,恨不得什么苦都替他吃了一样,什么事都冲在他前面……周涵原来绝对是温室里的花朵,不会争也不会抢,乖乖地在她的保护圈里生长就可以了。”我想起高中时周涵不谙世事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但是在她的保护下,周涵实在是太温和了,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只要食堂不排队,他就永远买不到饭哦,他脾气太好了,总有人插在他前面。”

    “哈?怎么这样?”徐向屿愤愤不平道:“那怎么办?”

    “当然是我帮他抢了。不过他妈妈知道之后就开始给他送饭了……”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所以他真的被照顾得太好了,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独自去商店买单都显得有点紧张……上高中的时候我从来不敢想他将来有一天会一个人生活,但是……”

    我又想起周涵父母去世后他无助地哭泣的模样,顿时陷入沉默。

    徐向屿也一时无言,似乎在思索什么东西。片刻后我才开口总结道:“反正……就是因为有强势的母亲,所以周涵才这么……”

    我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窝囊?怯懦?软弱?似乎这些词都过于贬义,用在周涵身上不仅不地道,还有可能再次惹恼徐向屿,我停顿几秒后从脑袋里搜寻出一个如周涵般温柔的词语:“柔弱吧。”

    徐向屿轻哼一声:“你是想说哥太懦弱吧?”

    我不知道如何回复,于是没有吭声,只当是默认。他的声音蓦然低沉下去:“哥有的时候是这样的……你这么说,不管他是做学生还是做老师,都在被人欺负。”

    “可是他的软弱在我这里不是缺点。说到底,他的软弱除了他自己以外伤害不了任何人……就是因为他温柔到谁都不想伤害,才会变得软弱,最后把一切难堪都刺向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他有些心疼地蹙眉,握方向盘的手上青筋凸起:“只要我和哥在一起,就不会再让他被欺负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虽然和周涵认识了十一年,但我不能像他一样如此恰当地概括周涵这个人,不禁自愧弗如。我点点头,适时评价道:“那挺好的。”

    然而他并未因我的称赞而表露出愉悦,情绪反倒低沉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又用略带委屈的语气说:“但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些事,不管是以前的事还是现在遇到的困难……为什么要自己把事情都压在心里呢?”

    我安慰道:“他是不想让你担心啊。”

    “闭嘴,都说了多少次不用你安慰我。”他不快地嘟囔道:“每一次你一摆出那种局外人的姿态,高高在上地丢给我几句安慰的时候,我就真的很生气,知道吗?”

    我反应了片刻他所说的“局外人”有何用意,当意识到他仍然把我当作局内人后,我询问道:“徐向屿,你是不是喜欢周涵?”

    他毫不犹豫道:“这种事情还用问吗?那是当然的啊。”

    他如此坦率,反而令我的话有些滞涩:“那……跟他说过吗?”

    回答这个问题时,他略作停顿才说:“没有……不过哥猜出来了。”

    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蓦地沉闷下来,我由此推测在周涵猜测出他的心意后,他们之间并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不过想来也是如此,周涵本来就习惯压抑自己是同性恋的想法,更何况徐向屿比他小那么多岁,他一时不能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与其说是猜出来,倒不如说是看到昭然若揭的正确答案了吧……”我开了句玩笑想缓和气氛。

    “那又怎样?我本来就喜欢哥,干嘛要藏着掖着?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理直气壮地说。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的这句话一字一字地钉进我的心中,我想起自己高中时的犹豫不决,不由说道:“真羡慕你啊……”

    “羡慕什么?”他问。

    “就是……”倘若把羡慕的事说出来,我必定又要觉得遗憾,于是我掐断话头,转而对他笑道:“没什么,我看你倒不必这么失落,周涵现在已经很信任你了。”

    “信任而已。”他的笑声中有丝自嘲的意味,他握紧方向盘,以一种不甘心却又带着几分颓丧的语气说:“哥不喜欢我。”

    “不是……我之前觉得你挺自信的,怎么到这件事上就这么妄自菲薄了啊?”我用手扶住驾驶座,凑到他旁边认真道:“他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

    右边车道突然有一辆车没打转向灯就毫无征兆地变道,眼见我们要与它追尾,徐向屿立即刹车,我的话由此被打断。

    “搞什么啊?那人真的考到驾照了吗?”徐向屿虽然愤怒,但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他关切地问:“哥醒了吗?”

    我回过神,帮他看了一眼周涵,然后答道:“没呢。”

    他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不过他很快又不满道:“你还知道哥不擅长表达感情呢?从刚才开始你说的话就没一句让人舒心的,赶紧闭上嘴吧,如果哥因为你的废话而被吵醒了,我会忍不住动手打你的。”

    我被他噎得说不上话来,这样沉默半晌,我望着前路,忍不住提醒他:“你在超车道开这么久干什么?等着被追尾吗?变道啊。”

    他像是猛地回过神,但他没有听我的话,固执地继续在一车道开着,只是把速度加得更快。

    我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物,能从其中感受到徐向屿的怨愤。

    虽说我已经尽量与周涵保持距离,但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吃我的醋,这令我实在无可奈何。也不知道周涵究竟是怎么看他的,难道把他和我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可是周涵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况且越是相处我越发现我们并不相似,在我十八岁时如果能有徐向屿的果敢,可能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会有所不同。而且徐向屿根本不像十八岁时的我那样无能,他是真的有能力帮助周涵摆脱困境,想必周涵和他在一起会很有安全感。

    “徐向屿……你和我不一样,你的期望会成真的。”待我反应过来后,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窗外倒退的景物渐渐慢了些,徐向屿不再在超车道上疾驰,而是变更到第二车道。

    说出那句话后我忽然觉得很倦怠,便靠着座椅不知不觉陷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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