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被阴郁厚重的云层覆盖，整座城市都显得有些沉闷。
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起，隋清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胡乱摸索，摸到手机后眯着眼按下接听键，贴在耳边，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十一点了大哥，你不会还在睡吧。”
“……嗯。”隋清摁摁眉心，稍微清醒一点，“怎么了？”
“没什么，给你送关怀来了。”关濯说着，陈路浔给他夹两筷子肉：“我新学的，尝尝。”
关濯点点头，听隋清在那边语气不善地问：“来跟我秀恩爱是么？”
“没呢。”关濯把手机放到餐桌上，“吃着饭呢，别说那种不着调的话，吐了啊一会儿，我像是这种人吗？再来一口。”
陈路浔笑了两声，夹菜喂给他。
睡意彻底消散，隋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挂了。”
“哎别别别，问你生日要啥礼物不，爹给你寄去。”
隋清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提醒道：“还一个月呢，再说，你知道的，我不过生日。”
“你这刚离开爸爸第一年呢，怎么能不过！”关濯不满意道，“哎我就不明白了，头两年还好好的，这几年怎么说不过就不过了？”
隋清翻了个身，侧躺着，手机贴在耳下，食指点点脸侧的床单，说：“没什么，突然不喜欢了。”
抓了把头发，坐起身说：“你就不用费心了，生日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日子。”
关濯皱眉，眼睛盯着通话界面，叹气，说：“好吧，随便你。对了，林老师那工作室怎么样啊？”
隋清起身踩着拖鞋走到洗手间洗漱，抽空回答：“我这几天工作体验挺不错的，林哥很照顾我。”
“哼，我看也是，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个个老师都喜欢你。”关濯有些气愤，“不过他那么年轻就开工作室了，真挺厉害的。”
隋清刷着牙应和。
“哦对了，今儿周末，你不是不上班嘛，陪我打两把游戏呗。”
隋清吐出漱口水，说：“不要，多少年都不玩了，跟你家老陈玩去吧。”
“是小陈。”关濯撇撇嘴，“他游戏玩得太差，算了，那我只好浪费半天的时间培养培养了。”
听到又要玩游戏，陈路浔扶额，如果不是他游戏玩得太差，当年可能还不会被关濯这个大直男彻底认定为女生。
挂了电话后，隋清洗漱完，穿上鞋，出门买菜。
买完菜回来，简单炒两道，在网上找个搞笑综艺，定个闹钟，一下午都窝在家里。
不知道看了几期综艺后，闹铃响了，隋清起身换了件衣服打车出门了。
休息日，道路上有点堵，隋清坐在出租车后座回复消息。
天昏昏沉沉的，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这座城，乌泱泱的人群穿梭在骤降的冷空气中，显得格外沉寂。
方喆选的这家餐厅是预约制，跟前台报了名字后被服务员领着前去包厢，走廊上方天花板挂着的吊灯洒下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富丽堂皇的大理石建筑上。
让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感到自惭形秽。
手指蜷了蜷，抬起，推开包厢门，一眼扫过去，最后定在某个身影，眼眶微微睁大，胸腔剧烈地跳动着，视线移到一旁笑嘻嘻的方喆，又落在了坐在中间的男人，隋清呼出口气，认命走进包厢落座。
包厢里一时安静。
心再大也能察觉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自隋清进来后泽一的视线就一直有意无意地放在他身上，方喆喝了口茶，调侃道：“小隋怎么这么拘束，整得跟不认识泽一一样，是不是因为他这些年没跟你联系，所以你生气了？”
隋清咬着下唇，抬眼看看方喆，又看向泽一，发现泽一也在注视着他，不知道看多久了，移开视线，盯着面前的茶盏，斟酌着开口：“没有，只是很多年没见，有点陌生了。”
方喆把头探到泽一跟前，得意且讽刺：“都是多年未见，怎么就跟你陌生。”
隋清搁在腿上的手指紧了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不由得腹诽：不如不听。
泽一抬起一只手臂搁在桌子上，手掌曲起撑着侧脸，似笑非笑：“是啊，我也想知道。”
隋清抿了抿唇，大脑一片空白，就又听他戏谑道：“不是说不认识么？”
方喆一脸茫然，但并不妨碍他在心里翻白眼，看出小隋为难，解围道：“别理他小隋，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似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泽一不满地“啧”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包厢里足够突兀。
方喆嫌弃地斜他一眼，意思明显，满脸写着：你够了啊。隋清尴尬地摸摸头发，正巧这时服务员敲门上菜，气氛才得以真正的缓解。
菜布好后包厢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隋清是个不太会说话的性格，但好在方喆性格跳脱，气氛不算尴尬。
隋清老老实实吃着碗里的饭，偶尔附和几句，不知道漏听了几句，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
“小隋谈过恋爱没？”方喆兴冲冲地问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摸着下巴自顾自道，“肯定谈过吧，你长得这么好看。”
被夸好看，隋清既没有脸红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睫，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半晌，才答道：“谈过一次。”
似乎很遗憾，又似乎很无情，泽一用余光捕捉到他轻微的吸吸鼻子的举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怎么抓都抓不住。
“我就说，连小隋都谈过，”方喆用不争气的眼神看向泽一，“你这小子居然母胎solo二十多年，真是……说出去谁信！”
方喆拍了下桌子，隋清的心脏跟着餐桌微微颤动，尝试着自然地把目光投向泽一的脸。
泽一眼角微扬，闲适地靠在椅背上，轻轻瞥了眼隋清的方向，食指点点桌面，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谈了，只是我不记得了呢。”
普普通通的一句简单的猜测，落在旁人耳中却如排山倒海，隋清脸唰的一下全白了，藏在桌子下面的手狠狠攥着，指甲用力抠着手心，似乎要抠出血来。
“那你这恋爱对象可真惨。”方喆唏嘘，“但谈了的话，他应该会来找你吧，我在医院照顾你的时候可没看到其他人。”
泽一沉默。
胸腔被猛烈地撞击着，似乎马上就要被冲破，然后舔着脸跑到他面前告诉他。
——找了的。
他找了的。
只是出了一点意外。
一顿饭吃完，隋清站起身时眼前一黑，浑身脱力到有些站不住，扶着餐桌勉强缓了缓神，侧身离开了包厢，没注意到自己无意间避开的一只手臂。
被乌云遮盖一整天的天空，终于在夜晚降下了大雨。
从餐厅出来，三人站在门前，方喆看了眼手机，满脸笑意地跟其他人告别：“我老婆来接我了，嘿嘿。”笑完，又装模作样地抱拳，“兄弟们，告辞。”
话还没完全落下，人已经冲进倾盆大雨，笑哈哈地跑到一个走来的身影旁，微微弯腰躲进那人伞下，应该就是方喆说的对象。
灯光刺破雨幕照在两人头顶的伞上，撑伞的人变成了方喆，模糊中见他笑嘻嘻地低头，那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喆笑得更开心了，揽着他的肩膀低头亲了一口，那人伸手把方喆身上淋湿的地方拍了拍。
布料上的雨滴最终也落在了地上。
泽一问餐厅借了把伞出来就看到他出神地盯着某处，雨滴溅到裤脚也不知道挪一挪。
“发什么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隋清回眸，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黑伞，站在身后垂眸看向他。
“走吧，我送你。”泽一说着，把伞撑开，黑色的伞面变换着，像是绽放的墨色花朵。
意识到自己一直没回答，隋清掐掐手心，拒绝道：“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现在这个时间可不好打车。” 说完，黑沉沉的眼眸盯着隋清的眼睛，语气不容分说，“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