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渭水
玻璃上的血浆越来越厚，车内越来越暗，江衡看不见侧窗外，反倒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就像小时候，大雨天爸爸来接自己放学，江衡坐在自行车的后座被雨衣裹得严严实实，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充满安全感。
越野车的碰撞逐渐减少，变得越来越平稳。
行舟推开芦苇丛，驶向宽广的湖面。
车内空调开着，温度适宜，江衡在后排昏昏欲睡。
不知开了多久，车门突然被拉开。
燥热的气息涌入车内，江衡被惊醒，猛地坐起。
“下来活动活动。”刘崇明站在车门边，嘴角叼着一根烟。
江衡看着刘崇明身后随风浮动的柳枝，出了神，“这么快到秦岭了？”
“睡懵了？我们才到渭河。”
“渭河？”江衡走下车，越野车停在河边的沙滩上，湍急的河水裹挟着大量的泥沙，滚滚东去。
“是不是走反了？”江衡满脑子问号，渭河在北，秦岭在南，西京城夹在两者之间。
“这边风景好，特意绕过来的。”刘崇明递过来一个折叠水桶，“去打桶水，别瞎操心。”
暴雨后的沙滩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积水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细沙侵入鞋里，江衡干脆脱掉鞋，赤脚踩在沙滩上，带着温度的细沙没过脚背，一种奇妙的酥麻感传遍全身。
几只白鹭在水面上盘旋，江衡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自从在医院醒来，神经便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心里的执念不断的在催促，使得自己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如今那份执念消失了，自己又有什么好着急的。
拎着一桶水，江衡慢悠悠地走在沙滩上。
张伊从车尾处探出脑袋，“江衡，过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听到有吃的，江衡一下来了精神，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几口面条，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蒋诚从后备箱搬出一个纸箱，“里面有炒饭和面条，想吃什么自己拿。”
纸箱内放满单兵自热食品，棕褐色的塑料包装看似朴实无华，却能勾起人的无限食欲。
江衡没好意思细挑，随手拿起一包，下方的小字写着：肉沫香菇炒饭。
以前经常刷到单兵作战口粮测评视频，视频里的博主吃得满嘴流油，直呼过瘾，可把江衡给馋坏了。
末世前没舍得买来尝尝，没想到如今还能让自己免费吃上。
“我来给你们打个样。”刘崇明撕开包装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沙地上。
“这包最大的，里面有两个袋东西，一袋是主食，一袋是加热包。”刘崇明拿起不锈钢杯子从水桶里舀了一杯河水，“加热袋上有刻度，水不能加多，不然会炸。”
“然后把主食和加热包一起放到加热袋，密封好，等上个15分钟，就可以吃了。”
加热包与水产生反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加热袋一点一点的膨胀起来，看上去充满危险。
江衡和张伊本能的远离加热袋，刘崇明和蒋城则坐在原地，淡定的吃着零食。
单兵口粮袋里不光有主食，里面还配有一包配菜，两个能量棒，三块巧克力，两块口香糖以及一袋复合维生素冲剂。
胀鼓鼓的加热袋慢慢瘪了下去，15分钟在此刻显得格外漫长。
江衡急不可耐地撕开锡纸包装，将香菇肉沫炒饭倒进纸餐盒中。
热气腾起，香气四溢，香菇的鲜香与肉沫的醇厚脂香，再加上酱油的特有香味，三者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层次丰富的浓郁香气。
只不过卖相着实不怎么样，真空包装将米饭挤压成一团，看上去像是放坨的隔夜剩饭。
吃起来略显油腻，且口味偏咸，但味道还算不错。
一碗炒饭下肚，江衡只吃了个半饱，于是又吃了一根谷物压制成的能量棒，能量棒很甜，甜得甚至有些齁嗓子。
总体来说单兵口粮味道还行，就是高盐高糖，不过这也能理解。
在高强度的军事活动中，士兵的体能消耗极大，高盐高糖的食物能够迅速为身体提供所需的能量，维持电解质平衡，帮助士兵保持体力和精力。
尤其是糖分，人体摄入的糖分70被大脑吸收，当一个人血糖较低时，大脑会出现烦躁、易怒和低落情绪，当摄入糖分后血糖升高，大脑就会产生愉悦和满足感。
在紧张和艰苦的军事环境中，糖分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士兵的心理压力。
吃完饭，江衡被咸的口干舌燥，心里做踌躇着要不要喝点河水，恰巧这时蒋诚拿出一个便携净水装置，对着水桶里的河水一阵捣鼓。
江衡欣慰的看着蒋诚，这人话虽然不多，但性格沉稳内敛，给人一种非常靠谱的感觉。
净水缓缓的从软管中流出，看这流量估计得等一会才能轮到自己，于是江衡将目光投向刘崇明。
刘崇明半躺在沙地上，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把玩着他那银色zippo打火机，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末世下的紧张感。
江衡凑到刘崇明身边，“同志，方便跟你打听一个事吗。？”
“同志，你要打听啥事？”刘崇明学着江衡的语调回复道。
“你在行政中心见到过一个女生吗？大概这么高。”江衡把手放在下巴旁比划着，又详细的描述了韩婷婷的外貌特征。
刘崇明嘴角叼着柳叶，歪着头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没印象。”
“好的，谢谢同志。”心里的执念彻底消散，江衡转身准备离开。
“哎哎哎，这就完事了？”刘崇明一把拉住江衡，“好歹是你相好，你真不打算多问几句？”
“你见过她？”江衡盯着刘崇明，眉毛微颤，“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相好？“”
“喂，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刘崇明吐出嘴角的柳叶，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我真没见过你说的那姑娘，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的眼睛告诉我的，你这双眼睛里写满了故事，我甚至还从你得眼神中看到了凄冷的破碎感。”
“您说相声呢。”江衡对刘崇明的话嗤之以鼻，主要是他的天京口音太浓，听起来毫无信度可言。
“不信我是吧。”刘崇明还真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来来，你照照镜子，你自个瞅瞅。”
江衡煞有其事的对着镜子端详起来，镜中的自己目光憔悴，胡子拉碴，嘴唇发白，毫无血色。
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与之前的自己判若两人。
江衡摸着脸上的胡茬喃喃自语，“我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