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原来是她

    如陆茗所料，法医很快在全国打拐dna数据库中，找到与女性尸骨相匹配的数据，意料之外的是，这个人是黎玥。

    最措手不及的是易礼，他和黎玥在一起满打满算一年，只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和父母失散，后来被人收养，户口落在宁海，不过养父死得早，她继承养父遗产后，参加成人高考，后来又学习化妆，之后一个人在京安打拼，无依无靠，完全凭借自己的坚韧和努力才在这座城市扎根落脚。

    同为重组家庭的易礼很欣赏黎玥，对她的艰辛很能感同身受，但从未听她提过找亲生父母的想法，再多的细节就更不清楚，他自己也曾是单亲家庭的小孩，心里有一块不愿被人触碰的伤疤，所以更能理解黎玥很少提到过往的心情。

    此刻，易礼焦虑不安的站在走廊给黎玥打电话。

    她又关机了。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上午九点半，莫不是昨天又熬了通宵，他心疼得给她发语音，提醒她注意身体，工作别太拼。

    陆茗恰巧经过，见他一脸苦大仇深，随口调侃：“怎么，和女朋友吵架了？”

    “没有，她可能还在休息，没听到电话，”易礼收起手机，诉苦：“dna的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对她说，太突然了，我怕她接受不了。”

    陆茗建议：“打拐数据库里既然有黎玥的信息，证明她曾经找过自己的父母，可能当时没结果，慢慢就放弃了，我想宁海那边肯定有她验血入库的记录，不然就先顺着线索往下查，等查到尸骨来源和身份，也好对她有个交代。”

    去宁海调查的申请很快得到领导批准，易礼立刻和宁海公安局联络，对方找到当年的案卷受理信息。

    黎玥原籍不详，最早是平城一对夫妻从一个姓范的女人手里买的，也就是号称“范婶”的人贩子；黎玥四岁时养父意外去世，养母把她送回给范婶，大半年后，又被黎大鹏二次买走带到宁海；黎玥初中辍学，十五岁时，黎大鹏意外溺死于潮汐河，她当年曾委托律师调查身世，并在市公安局采血入库。

    最后，宁海那边的警察说：“当初黎玥委托的人，正是你们京安从无败诉的传奇律师韩仲延。”

    是韩仲延？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易礼立刻联系韩仲延，约他见上一面，就在这时，他收到一条更为重要的线索——尹笙发来96年的全家福。

    昨天尹笙找遍阁楼各个角落，查无所获，就在她以为两个时空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偏差时，照片从一个旧书包的夹层里掉出来，她瞬间拥有了这段记忆，当年尹素琼把照片给她看过之后，她偷偷拿走，并藏在正用的书包夹层里，高二时尹素琼给她买了新书包，这个旧的就专门用来装画画的工具，后来演变成装废掉又不舍得扔的杂物，一来二去，早忘了照片这回事。

    她立刻翻拍照片发给易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可更大的问题来了。

    一千块的拼图，她好像拥有了一千一百块。

    记忆混乱，尹笙不想坐以待毙，出了这么多事，她决定主动出击，从身边的人身上寻找答案。

    她身边的人，黎玥出差，周路南和张一璠她一时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不过有一个人，她刚见过不久，难怪他上次见面，会说她像一位老朋友。

    择日不如撞日，尹笙联系韩仲延，在电话里简单表明自己的身份和目的，约在他的律所见面，巧的是，她刚走出电梯，就看到易礼站在办公区前台，他也找韩仲延，刚到。

    韩仲延把他们迎到贵宾室，礼貌倒了两杯水，开门见山：“你们俩要问的应该是同一件事，也就是玥玥当年的寻亲结果。”

    易礼一怔，他可没告诉尹笙黎玥和女性尸骨的关系，疑惑的看向她：“你怎么也刚好想问这件事？你知道什么？”

    “我是玥玥的朋友，我一直都知道，”尹笙一两句话说不清，言归正传的对韩仲延道：“韩律，能告诉我黎大鹏死后的事吗？”

    黎玥的案子说复杂，但其实并不难，她记得一个叫芳婶的女人，经韩仲延多方打听，总算找到她的下落。

    芳婶丈夫姓范，熟人都管她叫范婶，名字里并无芳字，大概是口音问题，导致黎玥儿时错把她记成芳婶。

    范婶年轻时在妇幼保健院当护工，爱说健谈，那时计划生育管得严，她既认识生了女娃不想要的，也认识生不出娃的，起初出于热心，从中牵线搭桥，帮人进行买卖交易，顺便赚点零花补贴家用，没成想慢慢在他们那个圈子积攒出名声，找她的人越来越多，钱来得也快，她吃惯甜头，财迷心窍，见女娃来钱慢，便开始偷男娃卖，为此从医院辞职，和老公四处流窜，偷孩子，找下家，太良县、昌县、尤其是银坪县，很多落后村子都去过。

    后来公安打拐系统愈发完善，加大打击力度，范婶没多久就落网了。

    2010年韩仲延和黎玥找到范婶时，她已经病死在狱中两年多，她丈夫背着命案，当年被捕时就被判死刑，只留下个儿子，两口子对儿子啥都没说过，直到落网，儿子才知道父母的罪孽，一时接受不了跳河自杀，救上来后因为大脑缺氧严重，已经痴傻了，更别指望能从他口中问到黎玥生父母的相关信息。

    韩仲延瞒着黎玥联系过她的第一任养母，她说当初是打算把玥玥当亲生女儿对待，没想到家里一再发生变故，先是丈夫意外去世，欠一屁股债，加上她下岗没有收入，身心俱疲，这才把玥玥送还给范婶，她虽然不清楚玥玥老家在哪儿，但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玥玥是被家人故意遗弃的。

    本来韩仲延想等黎玥成年后，再把真相告诉她，但无意中被黎玥听到了，之后她便没再提过找亲生父母。

    韩仲延遗憾叹气：“玥玥刚来京安时，我和她还有联系，帮她找找房子，她也礼貌的回请我吃过两次饭，但慢慢地联系就少了，她好像很不愿意再提当年的人和事。”

    尹笙怅然若失，和黎玥做朋友的十三年，她所见到的，只有热情洋溢的她，就像永远没有烦恼的小太阳。

    原来她的心事，只留给姜予恩。

    韩仲延察觉她情绪失落，及时开解道：“不过现在看到你们每个人都事业有成，好好的生活，我觉得很欣慰。”

    每个人？

    尹笙回神，捕捉重点的问：“除了我和玥玥，你和周路南、张一璠也有联系？”

    “周路南从那件事后我就没再见过，听玥玥说他去了南方，但一璠一直有联系，我们还经常在一起吃饭，有时会提到你们，提到以前的事，”韩仲延说着拿出手机：“如果他知道你回来，肯定高兴坏了，不如约个时间，叫上玥玥，一起吃饭聚一聚。”

    他语速快，手更快，尹笙还没准备好和老朋友见面，他已经发出信息。

    张一璠很快回复，韩仲延边看边说：“他去南美出差，大概要过了元旦才回来，咱们晚点再聚。”

    “刚好玥玥也不在京安，”尹笙遂问：“张一璠去南美出差？他在哪里工作？”

    “市研究院，搞生物科学的，”韩仲延笑道：“我记得他小时候腼腆，现在倒是蛮善谈。”

    尹笙沉思，生物科学，研究院，去南美出差，莫不是和陶迪未婚夫是同事。

    旁边的易礼早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先别忙着聚会，你们说的这些人都是谁？好歹我是玥玥男朋友，我应该知道吧？”

    韩仲延把话交给尹笙：“这恐怕要你亲自解释。”

    迟早是要说的，尹笙直截了当表明身份：“我不叫尹笙，我应该叫，姜予恩。”

    若不是验证过她与“姜予恩”的血缘关系，易礼可能要震惊得跳起来，但此刻，虽然出乎意料，但他还是耐心的静待下文。

    尹笙从仁爱北里的火灾说起，对于20日凌晨的失火原因，她到现在都没有印象，甚至从6月5日，一直到6月20日当天，这段时间她的记忆都是混乱的，之后大概是昏迷入院，醒来便失去记忆，成为尹笙。

    易礼有一事不明：“你是说，所有人都说你烧炭自杀，但你自己没印象？”

    “我没自杀，”尹笙笃定：“19号晚上，我吃完晚饭没多久就睡了，因为情绪一直很差，我睡前吃了片安定，睡得很沉，直到听见周路南叫我，然后迷迷糊糊的被他拖着往外逃，那时屋里已经着火，但没等逃出去，我就昏了过去，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周路南是你没有血缘的哥哥？他当天在家？就没看见谁放的炭火？”

    “我不确定，但我记得，19号吃完晚饭，他被警察叫走，”与记忆一同找回的，还有很多疑惑，尹笙且挑重点说：“5号那天太平路出车祸，他也在场，警察叫他去协助调查。”

    “19号，他几点回家的？”

    “我不知道。”

    “你又是怎么变成尹笙的？”易礼盲目的问。

    尹笙同样饱受困扰，似乎身边的人一起给她织了张网，把她困在尹笙的人生里。

    但她有个大胆猜测：“谢子杰的妻子，也就是另一个‘姜予恩’，应该不仅仅是认识我这么简单，仁爱北里火灾后，周路南替我上报失踪人口，她可能是知情人，大概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她开始冒充我的身份，生活了十三年，所以在见到我之后，她表现得很反常，但我想不通她做这件事的目的。”

    易礼印证她的猜测：“她早期做过多次廉价整容手术，应该有你猜的这种可能，至于她见到你后，表现出来的恐惧，我觉得不单单是发现你又出现了而已，很可能……”易礼进一步推测：“一个冒充你身份的人，她不会希望你再次出现，她或许做过伤害你的事，这十三年，你遭遇过什么意外吗？”

    尹笙茫然摇头：“没有。”

    她和尹素琼相依为命的十三年，虽然枯燥了些，但还算一帆风顺，无风无浪。

    易礼猜了个空，有点沮丧，很快，他又想到件事：“对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她和你有血缘关系，你不知道她是谁？”

    是那条语音。

    鬼使神差的，易礼发来语音时，她刚好进入平行时空，后来再点开，语音的重要部分只剩一段呲呲啦啦的杂音。

    她又没法解释了。

    易礼心直口快道：“不重要，我已经从新国那边的疗养院，调查到另一个姜予恩母亲的入院记录，一直想问你来着，姜蔚，这人你认识吗。”

    姜蔚。

    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