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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地下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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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笙,你来了?”正在和邢竣商讨装修方案的苏慧子看到尹笙,欣然叫她过去:“你来看看这两份效果图,主色继续用原先的米白色,还是换成更柔和的浅粉色?”

    尹笙充耳未闻,怀疑的打量邢竣,歌声已经停止,他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呼,脸色全无异样。

    “尹笙?”苏慧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揶揄:“这位准新娘,快结婚了不是该高兴才是吗,怎么看你魂不守舍的?”

    “结婚?”尹笙诧异的抽回思绪:“谁结婚?”

    苏慧子心知肚明的瞅她:“你藏得还挺深,非要把一切都安排好才能告诉我们吗?你提前说,筹备婚礼的事我们也能帮上忙…”

    尹笙越听越不对劲,忙打断:“谁跟你说我要结婚了?我和谁结婚?”

    “不是…方寻吗?”苏慧子从她眼里看出严肃,开始犹豫了:“我昨天和邢竣经过长途车站时,刚好碰见方寻,他说要回老家准备婚礼。”

    邢竣补充道:“不过他只说要结婚,我们没问他结婚对象是谁。”

    苏慧子瞪他:“方寻的对象可不就是尹……”

    “我们分手了。”尹笙赶忙解释。

    她最近忙得忘记告诉苏慧子和方寻已经分手,可分手不过几天而已,最后一次见面时,毕念娣才跟方寻商量相亲,这就闪婚了吗?

    尹笙匪夷所思的问苏慧子:“他有没有说,婚礼是哪天?”

    银杏路136号,小洋房的位置。

    几个工人围着一片施工工地,用力挥着铁锹重重地砸下,一块白骨从土堆里冒出个头。

    挖出骨头的工人打了个寒战,跟工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举起铁锹:“怕什么,不就是埋了个流浪狗!”

    一铁锹下去,半个人类的头骨裸露在外,顶着两个黑漆漆的空洞,阴恻恻的瞪着他们。

    “啊!”工人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易礼接到报警时,刚给尹笙回完消息,告诉她黎玥刚回酒店了,他其实还想再问问她和姜予恩的dna检测结果收到没有,上次发语音给她后,她就一直没回,后来易礼又找谢子杰问来新国疗养院的入院记录,查到一些新线索,想和尹笙确认一下。

    陆茗也承诺,只要易礼能找到证据证实姜予恩的死仍有蹊跷,她会亲自向领导申请翻案重查,哪怕真相藏得再深,也要揭晓,这无异于给易礼打了一剂强心针,调查得更积极。

    但现在他接到另一起大案。

    警队一行人立马赶到银杏路现场,据工人说,小洋房应业主要求改造密室,按设计图纸,从一楼房屋往下刨,做成暗道,结果刨了没几下,就看见这玩意。

    地上放着一根细长的白骨,像是人类腿骨,还有半颗骷髅,工人不敢深挖,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黑洞在外面。

    陆茗勘察后,带人接着刨,最终找到一具包裹着腐烂衣物的尸骨,除此以外,还有个骨灰盒。

    易礼环顾四周,辨认出抛尸骨的位置,正是尹素琼那间神神秘秘的佛堂。

    法医检查后只能证实是尸骨是一具二十五到二十八岁之间的成年女性,身高一米六左右,生育过,从白骨化程度来看,至少死于二十五年前,致死原因暂时判断不出,但采集尸骨中的dna样本,与已知失踪人口进行比对后,并未比对出结果,也就是说,当时没有接到相关人员失踪的报警。

    “如果她的家属,就是尹素琼本人,她当然不会报警,”易礼凭借了解到的信息猜测:“尹素琼一直对尹笙谎称,她的亲生母亲离家出走,多年未归,有没有可能,这具尸骨就是她妈妈,尹素琼心知肚明,佛堂就是为了掩盖事实,甚至连人都有可能是她杀的,她心中有愧,所以十几年如一日,在那间屋里烧香拜佛。”

    “你不是说,尹笙是尹素琼捡来的孩子?”陆茗疑惑问。

    “是她舅舅贺滨说的,现在只能证实,尹笙和尹素琼没有血缘关系,但并没证实,她和这具尸骨没有血缘关系,可能尹素琼所谓的女儿,是收养的,后来这个‘女儿’死了,尹素琼只能把‘女儿’的孩子,也就是尹笙抚养长大,所以尹笙身世的问题,并非源于她这一代,而是从她母亲那里开始的。”

    陆茗大致听懂他的意思,觉得可以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调查。

    首先找到的是尹素琼之子贺滨,他葬礼后没多久就回到澳洲,因为妻子怀孕,暂时没法回国,陆茗只能先通过视频电话对他进行询问。

    贺滨直接否认尹素琼收养过“女儿”,他是独生子。

    如他所说,从很小,尹素琼便对他要求严苛,近乎变态,导致母子关系紧张。

    她的严格不仅体现在他学习上,也包括生活能力,他从小就被要求会做饭菜,会做家务,记得七岁时一次烧饭,被开水烫伤手背,落了疤,而尹素琼的态度却异常冷漠。

    慢慢的,他对母亲也很生分,高中时他住校,几乎不回家,更不知道尹素琼在外面,在工作中认识什么人。高考完,大概是1997年,他回家等录取通知书时,发现家里多出个一岁来的小女孩,也就是尹笙,尹素琼说是从外面捡的,放在身边陪她,他谈不上信与不信,只要这个孩子不用他养,旁的他根本懒得过问。

    他大学在沪市上的,因为不喜欢小孩,假期也从不回家,大四那年出国留学后,只有2008年时,和教授回国交流过一年,当时是在沪市,由于日程安排太满,也没抽空回京安看望尹素琼,算起来,直到尹素琼去世,他有二十二年没回京安。

    近几年,尹素琼年纪大了,脾气比年轻时平和,他偶尔跟她视频聊几句,知道她把那个女孩供到研究生,但他从来没和尹笙见过,也是直到葬礼才见面。

    至于小洋房,是他外祖父留下的老宅,他之所以急卖,是因为和妻子没有回国定居的打算,价格合适自然就卖了。

    尸骨和骨灰的来源,贺滨一概不知。

    贺滨的话对案情没有直接帮助,易礼早先听黎玥说他的“光荣事迹”,能说一大车:“连亲生母亲身患绝症都能做到不闻不问,去世后也只盯着遗产的利己主义者,他二十多年没回京安,我想是有可能的。”

    老孟理解不了这种人:“贺滨在澳洲娶妻生子,都是人生大事,孩子都好几岁了,就算他没回来,尹素琼难道也没去国外看过?不是常说,有心狠的子女,却很少见心狠的父母。”

    “很难讲,”易礼说:“尹素琼从来没和孙子见过面,最后一次视频是两年前,临终前她想通过视频见见孙子,但贺滨一直推脱,后来闹得挺僵,这老太太一生气,还真就把报警电话打到澳洲,说她儿子精神虐待她。”

    老孟话里有话道:“看来不能用普通人的逻辑去揣测尹素琼,看着知书达理、虔诚信佛,说不定身上还真就背着命案。”

    陆茗听着他们的议论,忽然想到一件被他们忽略的事:“如果地下只有一具尸骨,我觉得易礼的推测还算合理,可能是老太太直接或间接导致女人的死亡,私自埋尸,然后养大她的女儿,但是有一点你们别忘了,尸体旁边还有个骨灰盒,地下埋了两个人。”

    她已经初步调查过:“骨灰盒是小黑檀木的,上面雕刻凤凰图腾,死者应该是女性,比常规尺寸略小,有可能不是成年人,从新旧和磨损程度来看,绝对不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顶多十来年,骨灰的主人和那具尸骨,绝对不是同年死的。”

    老孟犯了难:“已经烧成骨灰,也没法提取dna。”

    “那就把全市殡葬馆这十几年的火化记录都调查一遍,一家一家查,就不信查不到蛛丝马迹。”易礼说。

    那可是大工程,况且到底是十几年,这个也没法精准判断,老孟丢了根烟给他,让他冷静冷静,凡事讲证据,凭一腔热情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能查个啥。

    这时,法医部门送来尹笙和女性尸骨的比对结果,两人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

    之前的推测又被推翻,易礼一时没了头绪。

    陆茗倒没觉得怎么样,事情太顺往往更不正常,她让技术部门在全国dna库比对,她有预感,兴许线索就在其中。

    ……

    夜晚,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

    阁楼里开着大灯,尹笙认真伏案绘图,一幅动态连衣裙着衣线稿在她笔下生成。

    易礼打来电话时,她刚好画完。

    她工作时手机通常调成震动,这通电话却震得很急促,她难得平静下来的心莫名不安,接电话时,画笔不小心在纸上划出一道瑕疵。

    不祥征兆,她皱了皱眉。

    预感是对的,易礼在电话里说,小洋房出事了。

    得知经过后,尹笙终于明白尹素琼从来不让她进佛堂的原因,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座房里生活了二十九年,不,也可能只有十三年。

    前十六年,住在那里的人是谁?

    尹笙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梦里,她到过京安,小洋房里确实住着另一个未曾谋面的“尹笙”。

    那是2010年6前的尹笙,而她是姜予恩。

    后来,她去哪儿了。

    她细思极恐,不知道怎么对易礼形容梦里的“平行时空”,他可能会觉得自己胡言乱语。

    “尹笙,你在听吗,”易礼催促:“你和尹婆婆生活这么久,平时见过她有反常行为吗?”

    尹笙言归正传:“除了性格孤僻,倒也没什么,最反常的就是那间佛堂,从来不许人进,她病重时我想帮她打扫,她也不同意,我想大概也是因为佛堂的原因,她要求继承遗产的人保证不卖房子,是贺滨出尔反尔。”

    “等等,”易礼迟疑:“我怎么记得玥玥说过,你以前进去过佛堂?”

    尹笙被当头一棒,刚想反驳不可能,脑中忽然闪现一段记忆——在第一次的梦里,她的确见过那间屋的房门被打开过,就是尹素琼给她看全家福那天;再后来,她给黎玥打电话,亲口描绘过佛堂里的陈设布置。

    现实世界里,黎玥和易礼的记忆,因为那次的梦,随之发生变化。

    尹笙难以置信的捂住嘴,后知后觉的发现,梦并不是单纯的梦,她很可能,真真切切回到过十三年前,而当时任何一个细微改变,都会对这个时空的人和事、包括记忆,产生影响。

    她稳住心神,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姥姥确实打开过佛堂的门,但我没进去过,我只是从门外面看,里面看不出异常,不过我以前看过一张全家福,是九六年春节拍的,照片上有姥姥,一对母女,还有贺滨,姥姥说那对母女是我妈抱着一岁的我,现在我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太好了,”易礼没听说过这张照片的事,抓住关键稻草一般激动:“你能找到这张照片吗?你一定要找到。”

    “我尽量。”

    尹笙答得很含糊,上次刚看到照片,她就被打回现实,照片后来放在哪儿了?

    她犯难,话说出去,怎么也要找找看,她把从尹素琼家带出来的书籍绘本全都翻一遍,连衣服口袋都挨个摸过,还是没找到。

    时间不早,外面雨又大了。

    尹笙很累了,打算明天再找找看,捞起床上那个缺了只耳朵的蒙奇奇,抱在怀里睡着。

    夜里,“星星点灯”的歌声从雨中传来,似乎还伴有乌鸦的哀鸣。

    她再次回到2010年,同样是一个深夜,她在大雾中看到模糊的小洋房,但尹素琼不在家,硕大空洞的客厅只有她一个人。

    佛堂裂着门缝,里面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似乎有个人影,像一具破败的木偶,悬挂在屋顶,一双脚无力的踩在凳子上,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吓出一身冷汗,不敢过去。

    有人敲响老旧的防盗门,开始是敲,慢慢的,变成巨大砸门声。

    突然,只听屋内嘭的一声。

    吊在屋顶的人踢开凳子,一双脚悬空,摇曳。

    她吓坏了,捂住脑袋,不知道怎么才能逃出去。

    屋外的门打开,黎玥走进来,她面无表情的伸手,给她一张合影。

    照片是五六岁的她们,可很快,两个女孩的笑脸一并吞噬在大火里……

    尹笙从噩梦中惊醒时,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盯着蒙奇奇许久。

    那半只耳朵,又让她想起几个瞬间。

    ——京安的火锅店里,周路南从背后拿出娃娃给她:“小屁孩,补送你一个新年礼物。”

    ——仁爱北里,她挣扎着爬下床,怀里抱着蒙奇奇。

    ——医院昏迷时,耳边是少年熟悉的嗓音:“恩恩,我带蒙奇奇来看你了,对不起,我没把它完整的救出来,它少了一只耳朵。”

    她跳下床,翻出怀表,深深望着和林静珍的合影,仿佛被什么击中,她想起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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