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露 馅
第二天，天微微亮，就听到吴奇骂骂嘞嘞的声音。
“一大早的，你鬼嚎什么呀？还让不让人睡啦。”李满带着几分床气，不耐烦吼道。
“吼啥吼，睡得跟个猪一样。快起来，粮食被偷了。”吴奇回怼道。
“刘老头，我们的粮食少了一袋面粉，糖和盐全部都没了。人也少了两个。是昨天说投降的小子，还有前天来的那个汉子。”黄火生紧接着说道。
李满一听到两人说的话，便一骨碌的爬起来喊道：“真没了？王八羔子，黑心肠的家伙，最好别给我再见到，不然老子一枪一个，全给毙了。”
“行了，瞎嚷嚷什么呀？”刘老头走上前去，仔细地看了所剩不多的物资，说道:“杂粮面粉再掺一半细糠，还能撑个两三天。黄火生，你带2个人去城里没人的空房子再找找，甭管是啥，凡是能吃的都带回来。”
接着又吩咐道：“李满你带着剩下的人，抓紧时间开火做饼，糠多的饼做不成了，费点力气多揉揉，做成团子，里面放些咸菜，有点味道就成。吴奇，你把跑了两人的事报给后勤处的长官，顺便看看能否领点糖和盐回来。”
说罢，众人便忙碌了起来。
刘老头则坐在门槛待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便起身往外走。这时天色还比较暗沉，大家都自顾自的忙碌了起来。叶淑安趁着大伙儿无暇顾及她时，便悄咪咪的跟在刘老头的后面。
空旷的街道上，除了虫子的叫声便只有刘老头那沉重的脚步声。叶淑安用精神力包裹着自己，沿着破败的房屋，阴暗的街角一路尾随。只见刘老头走到一个灯火通明的，相对比较完整的大宅前，叶淑安才收了精神力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刘老头这时听到声响，转头一看，就见到不远处的叶淑安，他的神情一愣，然后拍了一下额头，像是回过神一样，然后走到叶淑安身旁，牵起她的手，就往大宅走去。
刚进大宅，就看到院子里拉起的一排排绳子上挂满了各式白布条，走近一看，这些布条上还有未洗净的血迹。刘老头拉着叶淑安走过一个又一个挂满布条的院子，这些院子时不时传来沉重痛呼声，压抑的哀嚎，还有细碎的哭泣声。
这里应该就是伤兵处了，蔡妈妈应该是来了这里帮忙，也不知道她被分到了哪里？叶淑安在杭城认识的人，真的不多，而蔡妈妈恰好是认识时间最长的一个的，她对于蔡妈妈的情感很是复杂。
就这样，两人最后在一处人声鼎沸的后厨前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肉香。刘老头让叶淑安坐在院子的台阶上，自己进去找人交涉去了。
叶淑安安静的看着紧张而忙碌的众人，感受着这升腾的烟火气息，这一瞬间，叶淑安想起在孤儿院的日子。
每逢六一，孤儿院里就会组织活动，那天也会有愿意捐赠或资助她们的爱心人士过来，义工也会来忙做饭什么的，那一天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日子，吃的、喝的、穿的什么都有，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也有可能会被爱心人士领养。所以这样的六一节是叶淑安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光。
正当叶淑安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时，一个手从后面拍了过来，叶淑安凭着强大的精神力硬是制止了自己本能的反应。这时，后面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这不是叶五小姐吗，怎么来了这里呢？”
那人顺势坐到了叶淑安的旁边，原来是叶七爷的手下刀娃子。不过此时的刀娃子，脸上多了几道伤口。刀娃子用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掏了两颗糖，递了过来。
叶淑安低头一看，衣衫褴褛的刀娃子伸出的那只黑黝黝的手，那手里有两颗保存完好水果糖。这两颗糖，糖纸鲜艳且干净无尘，一看就是被主人细心保管的。刀娃子抬了抬手，示意叶淑安拿走。
叶淑安看着却没有什么动作，刀娃子笑道：“你自己拿，我只有一只手，剥不了给你。”
叶淑安这时才发现刀娃子另一侧的手只剩下半截，且点点血迹已渗出了布条。也不知道是今晚的夜色太迷人，还是刀娃子的笑容像极叶淑安曾经看过的烈士影像，叶淑安就像被蛊惑了一样，拿了那两个糖并且把它们剥开，一股脑儿塞进了刀娃子的嘴里。
刀娃子瞪圆了眼睛，极为惊讶的看着叶淑安。等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叶淑安又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缩了起来。
一时间，沉默在两人的中间蔓延。
刀娃子转头看向伙房，嘴里咀嚼着嘴里的糖，说道：“真甜啊。糖就是好吃。”叶淑安低着头懊恼不已，她知道自己露馅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杀了刀娃子？不，不，不行，她做不到。从本质上来说，她还是那个生活在21世纪的接受华国多年教育的拥有正常三观的言子钰。怎么办，怎么办呢？
刀娃子看了眼沉默的叶淑安，又说道：“王五哥和马三哥守城的时候，被炸弹炸没了，那天打的猛，等打完了收尸的时候已经分不出来那条腿哪个胳膊是谁的，碎肉太多也拼不起来，就把他们跟别的兄弟埋一块了。铁锁大哥是前天走的，蛇国鬼子冲上了城墙，我们只能拿刀砍，他本来可以活的，只是为了救我，硬抗了鬼子几刀，倒了。抬回来还有点气，他一直说很渴，想喝水。医生不让给水喝，可惜还没来得及抢救，人就没了。我们跟着七爷不过是想好好活着，呵呵~这个世道，谁不想活？能好好活着的人又能有几个？穷人啊就不配活着。”
说着说着他声音就哽咽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还是水牛哥聪明，一到杭城就投了李副官，被分配到后勤处帮忙，这糖还是他昨天给我的呢。真的是甜啊。”
这时，刘老头从伙房那边出来了，后面跟着还是叶淑安的认识的人，那个曾给姜氏送药品的刘掌柜。刘掌柜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看到叶淑安，先是一愣然后极其震惊问道：“五小姐，你，你怎么在这里？”
刘老头敲了一下刘掌柜的头，低声说道：“瞎嚷嚷什么呀，在这就在这，就你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