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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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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身,诞于混沌污浊之世,未曾体会过美好。”

    男人走在由头骨断肢铺成的道路上,手中握着一把充斥着铁锈和浓厚血迹的刀,刀背的血已经流不动了,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皮肤,刀刃也早就残缺不堪了。也好,这象征着它曾取下的不朽战绩。

    “他们在这荒谬的世界自以为是地幻想出了正义,公平,以及那可笑的感情。”

    “争斗一直存在,死亡未曾缺席,忘掉死亡的威胁,去追求那些不实际的东西,只会让你们在走向终结之时更加狼狈罢了。”

    “野蛮与杀戮,是人的本性,一个失去了本性的人,连自己所贬斥的野兽都不如!”男人突然将头凑到吴辰宇面前,面目狰狞地说。

    “我的手已经在你的脖子上了,接下来,到你了……”

    “啊!!!”吴辰宇在医院的病床上惊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同时身体十分僵硬,在床上剧烈地发抖。

    “怎么了,振作一点!”一旁的苏月被这一幕吓到,她忙上前紧紧抱住他,抚摸着他的身体安慰着。“小辰子,我在呢,乖~”

    在苏月的安抚下,吴辰宇逐渐平静下来,他无力地倒在床上,眼睛微闭着,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这里是?”他问道。

    “这里是劳莱市的中心医院,你已经完全了,别怕,有我在呢。”苏月从背后拿来一张干毛巾替他擦拭着额间的汗水。

    “不对,你怎么来这了?”吴辰宇突然一个激灵,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月。

    “你还好意思说,受这么重的伤……他们还一直隐瞒着我!不是给你说了要照顾好自己吗,你怎么这么傻!”

    “我昏迷了多久?”吴辰宇用双手捂着脸叹息了一阵,问着苏月。

    “都快二十天啦,他们都以为你成了植物人,都打算将你带回南回洲去医治。话说回来,你已经不是劳莱市总督了。”

    “啊?”

    “他们见你长期昏迷不醒,换了一个人将你顶替下来。据说是年龄和我们差不多的年轻军官,听说以前在t基金会那边威望挺高。那家伙,实在是个狠人,做事只讲究效率,从不体谅下属犯下的错误,好像曾经有个士兵,因为腿部有伤未能完成任务目标,被罚负重20公斤跑了五千米。”

    “他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叫什么许海棠。哎呀,其实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了,他当总督反而让你自由了,我们回南回洲去吧,好吗?”

    吴辰宇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正要点头,可这时,血森剧烈抖动了一下,吴辰宇捂着心脏坐了起来,很快便又陷入了癫狂状态。

    “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苏月紧抱着吴辰宇,可还是不起作用,她手足无措,只得向外呼救。

    “偶像!”此时羽生白浊推开门,手里还拿着刚在食堂打好的饭,见状后忙放下手中的饭盒,上前将吴辰宇推倒,按在床上,试图使他冷静。

    “啊!!!”吴辰宇用手用力地捶着心脏,两人急忙把他的手按住,在一阵抽搐后,吴辰宇恢复了理智。

    “没事吧……”苏月十分心疼地看着吴辰宇。

    “你别呆在这了,下午就离开,我会让人安排好返航的直升机的。”吴辰宇坐在床上思考了很久,突然开口对苏月说。

    “那你呢?和我一起吗?”苏月问。

    “我打算,就死在这,不去祸害南方了,我终有一天会失去理智,或许远离你们,才会有最好的结果。”吴辰宇说罢便起身,拿着上衣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苏月大声质问着。

    “抱歉……我……”吴辰宇一只手撑着门,不敢回头看她。

    “为什么每次你都选择逃避?有困难,我们不应该一起去面对吗?”

    “这只会把你,你们带入危险当中。”

    “你呢,难道就应该让你一个人置身于危险之中?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一个人去面对,难道你,就有一个人扛下一切的职责吗?”

    “我的唯一职责,就是爱你。”吴辰宇回过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月,随后便拉开门出去了。

    空中飘着细雨,一辆军用吉普在熙熙攘攘的集市内艰难地行着。

    吉普车的车窗被摇了下来,一个面貌看起来清新俊逸的青年军官向窗外伸出手,接取了几颗冰凉的雨滴放在手心里。

    他就是许海棠,劳莱市新上任的总督,年龄仅有二十四岁,但却指挥过丧尸危机以来的诸多著名战役,曾被公认为是“t基金会三大王牌指挥官之一”。他的战功赫赫,尤其是在几个月前针对神鹰教会的战斗中,他亲率部队在一周之内击溃冯云笙的亲信部队第二师团,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可为人却刚愎自用,心胸狭隘,极度狂妄自信。

    “我说文杰啊,这附近是不是有个破旧港口啊?”许海棠突然问到驾驶位上的廖文杰。

    “您说的是威尔德勒斯港吗?那个地方,曾是旧世界的一个未能建成的港口。几年前他们在那搞什么围海造陆工程,可却因为种种原因那项目进行到一半莫名其妙地被搁置了,所以一直被这的民众视为凶地,现在被当成一个垃圾堆放点。”廖文杰说着,在平板地图上标记了一个地点,将平板递给许海棠。

    “怎么了先生,您是有要事要去那吗?其实可以吩咐我们去办的,不用亲临。”他对许海棠说。

    “我哪里有那么多事做啊?不过是突然兴致来了想去那散散心罢了。”许海棠笑着说,说罢便拿着伞准备下车。

    “去那散心干嘛,那里的味老冲了。”

    “习惯了芳香,突然想感受一下生活原本的味道。”

    “我和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许海棠打开门,撑着伞下了车。“我又不是他,不会突然就失踪。”

    这是一摊死水,几块生锈的铁皮浮在黑色的液体上,随处可见的废弃物给这里的色彩添足了一笔密密麻麻的单调,这里是污秽的国度,是苍蝇臭虫的天堂。

    由各种垃圾铺成的地面上存在着一排刚留下的足迹,证明刚刚有人来到过这里。

    是谁?谁会自讨没趣,来到此番地狱?

    男子站立于岸边,眺望着不见底的死水,静候着被腐蚀的命运。他似乎是在做着轻生的准备。真是个糊涂蛋,轻生也该挑个好地,何必再让灵魂遭罪?

    “在这种鬼地方也得不到安宁吗?”吴辰宇长吁一口气,手中紧握着血森。

    他的身体越发地不受控,自从上次在洞穴的经历后,“他”似乎是回来了,“他”在不停地折磨他,争夺着身体,他渐渐压制不住心中的深渊了。

    一阵带着腐烂气息的海风吹过,再看他,双眼已经通红,并向外散发着红雾。

    “想不到,居然有人和我有一样的雅兴。”一个男人撑着伞走到吴辰宇身旁,偏过头对他说。

    “啊啊?”一听有人,吴辰宇强行克制住自己,强装镇定地说着。

    “你看这滩死水,别的山水是饱受天地之精气,它却尽收世间之戾气,看似水面不起波澜,实则暗波汹涌。这么说起来,它也算得上是处不被人欣赏的景色。”

    “呵……生活不就是这滩死水吗,充斥着各种糜烂的东西,包容着一切烂事,以及像我这种烂人。”

    “何不试试去改变现实,改造这摊死水?”

    “说起来容易,请问阁下,如何改造?就算你有本事,将污水全部蒸发干,灌入清流,也是维持不了多久。因为它的底部的泥沙,已经浊透了,腐蚀的东西已经渗入了土壤,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改变的。”

    “那咱们就搞一场大刀阔斧的整改,将底层的浊土全部挖掘出来,让那些令人呕臭的玩意好好地晒晒太阳!”

    “说的好听,现实中又有谁有那么多闲心去做这些事呢?”吴辰宇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是只安于现状,身处花园的芳香而忽视沼泽的恶臭,人类就真的完了。我们要是连这种事都办不到的话,干脆就别身处这个位置了,早点回家混吃等死吧。”

    吴辰宇从言语中意识到身旁的并非普通人,他转过头去,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种其他人曾有过但全都丧失了的东西。

    那是身为人类的骄傲以及极为崇高的信仰。

    “先生并非庸俗之辈,敢问阁下尊名?”

    “在下挫名,许海棠。”

    “您就是劳莱市的现任总督?”吴辰宇颇为震惊,想不到,两人是在这个鬼地方,以这种方式会面。

    “我还以为,世人只知那吴辰宇而不知有我呢。”许海棠言语间吐露出了对吴辰宇的轻蔑,吴辰宇感到有一大股火药味。

    “怎么会,许总督您战功赫赫,怎会有人不知你?”吴辰宇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对方似乎很不看好自己。

    “什么战功赫赫?还是没有人家吴总督亲自带兵冲锋陷阵更得人心。”许海棠句句话带刺,搞得吴辰宇很是难堪。

    “看来,总督您和前总督有些过节……”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许海棠叹了口气,“话说,朋友,以你看来,现在这个世界,应该是由一个强硬的政府还是一个相对柔和的政府来领导?”

    “呃,我不懂这方面,我觉得,应该是那个相对柔和的好吧,毕竟更得民心。”

    “这就是你的目光短浅了,一个强硬的政府,他能迅速调动所有可用资源,对内严明法度,尽可能削减利己主义带来的影响,一致对外,以最快的速度终结乱世。”

    “利用强硬的手段,换来的只是日益增加的怨恨,一个过于强硬的政府,很容易激起民愤,导致内部祸乱四起。”

    “这是大恩与小惠的区别,朋友,现实可不是童话,虽然说很骨感,但是,一个残酷的人间,和一个安定的地狱,你会选择哪个?”许海棠说出的话,让吴辰宇哑口无言,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算了,这毕竟也不是你擅长的领域,过度要求你去了解实在是太勉强。”许海棠扶着额笑了笑,“对了,你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似乎是有人在给你打电话。”

    吴辰宇忙掏出包里的手机,一看,是苏月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对方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令吴辰宇感到心疼不已。

    “我马上回来……”吴辰宇简单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用手捂着脸长吁一口气。

    “女朋友?”许海棠饶有兴趣地问。

    “嗯,可我……”

    “快回去吧,别让小姑娘等急了。”

    “那我……先告辞了……”

    “等一下。”许海棠叫住了吴辰宇,“咱们聊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吴辰宇转头对着许海棠笑着说。

    “好啊,期待我们下次见面,有趣的陌生人。”

    吴辰宇走在泥泞的小路上,空中飘着细雨,雨滴击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显得四周特别地静。

    他渐渐地在雨的朦胧中迷失了……

    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在一处废弃楼房外。

    “黑鬼,继续跑啊,跑啊!”

    屋内传出熟悉的声音,吴辰宇走进屋,发现又是上次那两个白人,不过身着着联盟军队的军服。两人将一个黑人压在身下羞辱,仔细看,那个黑人,正是科特!

    “你们在干嘛?起开!”吴辰宇很生气,上前呵斥两人。

    “谁特么多管……前总督?!”其中一个白人嚷嚷着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来者正是吴辰宇。

    “报……报告前总督,他……他是黑蝎部残余份子,你看,他包里还有黑蝎部的宣传单!”另一个白人哆嗦着从科特身上搜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那正是黑蝎部曾经在街道上散发的神诛令。

    “那是他们强行塞进我哥的衣服里的,他们是坏人,大哥哥,救救我哥哥!”这时吴辰宇才注意到还有另外一个黑人小孩,他此时正抱着自己的腿哭诉。

    “你个小屁孩,乱吼什么!”那个白人见状想上前扇小孩的嘴,被吴辰宇一个眼神逼退。

    “先生……”科特抓住了吴辰宇的裤腿,虚弱地呻吟着,吴辰宇立马半蹲下来,握住他的手。

    “我的弟弟,詹姆士,拜托你了……”科特在说完后手便垂了下去,整个人没了呼吸。

    作为一个黑人,他似乎生下来就被赋予了独特的标签,他一生没干过什么坏事,可世界并未因此善待他……

    “哥!”小孩大声哭喊着,他几乎发疯似地摇着吴辰宇,苦苦哀求道:

    “大哥哥,你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

    吴辰宇抬起头,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俩白人可能早就已经成灰了。

    “长官,无意冒犯,我们是联盟的士兵,隶属于联盟的编制,如果一定要处罚,也应该是联盟的长官,现总督来审判和处罚我们,而你,不过是个过去式了……没权!”一个白人鼓足勇气说着。

    “你看我到底有没有权……”吴辰宇缓缓拔刀,可就在刀刃初露锋芒时,他的身体猛然一震。

    这种感觉,是失控!

    “呃!”吴辰宇忙收起刀刃,双手趴在地上,大口喘气,面露难色。

    “前总督,你怎么了?”俩白人假作关心地问。

    “大哥哥,快杀了他们,您在等什么?大哥哥!”小孩还在不停摇着吴辰宇,声音已变得沙哑。

    “对不起……我……做不到……”吴辰宇用手捂面,浑身颤抖着,声音极其低沉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是坏人,你是帮凶!”小孩绝望地喊叫着,他环顾四周,捡起一旁的碎砖块往吴辰宇的头部砸去。

    “前总督!”

    “击杀暴徒!”

    吴辰宇倒在地上,视野慢慢暗了下去。

    “在黑暗的世界妄想点亮光明,我到底是该敬佩,还是嘲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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