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活就是起起落落
当然姜哲应该不晓得我心底对他的防备,他在我面前是不大遮掩的,比如讨厌谁谁,又对谁谁进行了恶作剧,都不瞒着,因他做得也不是很过火,我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只有夏慕予有时会骂他:“你有病啊!”
他当面还是笑嘻嘻的,之后趁着夏慕予去拿吃的,坐回椅子上的时候,往后一抽,夏慕予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姜哲做的差不多就是这类无伤大雅的报复。
他之所以如此收敛,是他吃过教训,小时候来苍羽派不久,被明馥长老狠狠教训过一顿。
那时姜哲上一秒还大言不惭地说着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一类的话,下一秒就被明馥长老手指一点,变成了一条蛇,被明馥长老挂在她手腕上,挂了整整三天。
后来还是伏知长老求情才放了他。
但其实我知道,这事本来就是伏知长老设计的,因为那天分明不是明馥长老的阵法课。
伏知长老说谢庐长老没空,临时有事出去了,拉明馥长老出来顶课,但那天我下课回去,却看到谢庐长老跟双洲长老在下棋,后来我问双洲长老,谢庐长老什么时候回来的,双洲长老说,他就没出去过,在这下一天棋了。
那会儿我没弄明白伏知长老为什么要这么做,随着年岁渐长,逐渐恍然了。
这里头还有些故事。
明馥长老原名郁烟,是郁家嫡系一脉的人物,说起郁家,就算再怎么孤陋寡闻,也不会没有听说过,郁家出过两个仙君,其中一个传说羽化飞升了,还有一个是在世半仙,也就是四仙君之一——郁柯定,有人算过,倘若他如今还活着,也该有近两千岁了,这是不可想象的年纪,俗称当世活化石。
当然,郁柯定早就隐退了,世人不见其踪迹,但也无人能确定其现如今是死是活。
但郁家却因为有这么一个老祖宗,无人敢惹。
明馥长老为什么来到苍羽派不得而知,但她背后强大的郁家势力不可小觑,至于姜哲,姜家出过三位仙君,但都故去了,如今传承虽在,风光却已大不如前,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寻常散修能惹的。
姜家和郁家,势力都很庞大,都是散修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伏知长老用明馥长老来教训这个谁都不敢惹的混世小魔王,是个高招,以明馥长老的家族背景,教训也就教训了,不会惹来什么非议。但同样的事情,换成谢庐长老,却有可能惹来麻烦,倘若姜家不计较,这事也好说,要是认真计较,谢庐长老可能连苍羽派都待不下去,这就是世家的强大和威力。
但这一切,也仅仅是我的猜测,伏知长老为人处世圆滑,轻易不会落下把柄,就像那天谢庐长老和我爹下了一整天棋的事,也仅有几人知晓,偏偏知晓的那几人里,没一个会把这事告诉姜哲。
现在的姜哲除了脾气坏点,也没什么特别招人厌的地方,虽然也有点霸道,但和小时候那种蛮不讲理的霸道不是一回事,所以我也还能跟他交上朋友。
……
生活大概就是起起落落,可能是老天看我走背运多了,竟也眷顾起我来。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掌门黎锋还是知道了唐锦和黎茵的事,他雷厉风行地将两人分开了,直接把黎茵送到天雷山修炼了。天雷山位于寒月群山的一个山脉上,具体地点我不知,只晓得那里终日雷电交鸣,镇日有如经受一场场小雷劫,只有犯下严重过错的人,才会被送到那里。
以掌门一向疼爱女儿的行事作风,实在很反常。
我以为他会将唐锦送到那里去受苦,而不是黎茵。
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我曾见过从那里归来的一位师兄,瘦得都脱了相,以往圆润的脸颊和丰润的身材,归来后连骨头都看得清晰明白,可见是受了大苦楚。而那位师兄也确实犯了大错,他欲盗取苍羽派山顶的阎罗钟,引得阎罗钟“咚咚咚”长响了整整三月。
那三月间,有若雷音贯耳,痛不欲生,一度把我们苍羽派弄得差点解散,明馥长老将我们暂时挪到她的法宝海螺里,带我们远远避开。
海螺是修炼之人随身携带之物,或大或小,可用于出行居住。
明馥长老的海螺足有数千顷的空间,极大,唯一的缺点是灵气稀薄,无法修炼。
这事到最后还是掌门黎锋请来了其他门派的掌门人一道联手,方才平息,也是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那古朴平实的阎罗钟,竟然是个了不得的宝贝。
犹记得那一天,不少掌门都汇聚在苍羽派,一副发生了严肃大事的模样。
那位师兄坚称自己是为了偷懒才想偷阎罗钟的,但依然受到了严格的讯问。
那次他从天雷山出来后,我匆匆一瞥,从此再也没见过他。
就像苍羽派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倘若那位师兄说的是真的,那的确有些冤枉,可倘若不是,那他的做法的确也很可疑。
苍羽派虽然在修仙门派中排不上什么号,但对我们这些弟子来说,也称得上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不希望它出什么事,上一次发生黑暗动乱,还是在八百年以前,可能只有活得最久的郁家老祖宗才了解得最清楚。
已故的空蝉道人写的《空蝉仙史》里有提及,黑暗动乱时,凡人、修士,死者不计其数,那时的死亡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朝不保夕使得修士之间的争夺和斗争变得更为激烈,修士不光要防备妖兽、魔物袭击,更要防备其他修士的突袭,至于凡人,活得就更惨了,城镇里的百姓几乎都被杀光,很多人躲入了地下,百年后诞下又一代人,方才重见天日。
据说最大的那条曲魄河,都染上了血色,尸横遍野、血流漂杵,战死的白骨堆积成山,如沙般剔透洁白,天上的那轮血月,高高悬在天上俯视众生,何等的冰冷无情。
只要一想那样的境况,我就觉得不寒而栗。
只是那样的事毕竟离我们太过遥远,无法细究也无法细想,一细想就痛苦,人又何必拿自己不能决定未来的事来惩罚当下的自己?
况且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修士,黑暗动乱真的来临,死则死矣,抗争到最后一刻也就是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肯定是降到多歧君那样的人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