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不值得
心中突如其来的酸涩发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源源不断地冒出土壤。
她突然想到好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也是一个难耐的夏夜，明月高悬天际，黑夜短暂闷热。
那时候她还和他们住在一起。
夜晚降临，蚊虫也多，她闹脾气吵着有蚊子睡不着，胳膊上也都被咬了许多包。
温州成一脸焦急地看着她，而后一言不发地自己跑出去买药膏。
妈妈因为自己睡不着，于是就拿着本故事书陪在自己身边，一边给她讲故事，一边帮她扇扇子赶蚊子。
“妈妈，蚊子好讨厌啊……”
女人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闻言低笑看她：
“乖乖闭上眼睛睡觉，明天让姐姐给你带糖吃好不好？”
“可是姐姐不是上学吗？”
“明天周五啊小姑娘……”
女人温柔的声音越来越远，飘渺地逐渐远离了她的耳畔。
时间太久了，
她好像，已经快渐渐想不起她的话了。
“温棤——”
有人在身后喊她。
温棤倏地站起来，扭头就看到那人一脸皱眉地看着她。
“不想回就赶紧滚远点，别让我找到你。”
回忆破碎，记忆中的面孔与眼前的人重叠。
她还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头发有些汗湿地贴在脸上。
说完她瞪了她一眼，而后扭头就走，也不管温棤的反应，快步离开。
所以啊，
从此以后，夏夜里，只她一人了。
温棤透过茫茫夜色，目光短暂地停滞了一瞬，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努力勾起唇角，赶紧跟上那人的步伐。
回到家中，温棤第一时间收拾好自己，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头发半干地垂落在肩膀处，将睡衣打湿了一小片。
周玥的房间有独立卫浴，所以一般进房间后就很少出来。
温棤站在自己房间门前，手里拿着白色的毛巾，正一点一点擦拭着头发。
消息声从屋里传来。
她慢步走进去，将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搭在手肘处。
林有钱：【温小仙女？在不？】
温棤嘴角不自觉上扬。
温棤：【在的。】
林有钱：【后天大白过生日，你一起来庆生吗？】
温棤：【……大白？】
林有钱：【哎呀，是我们家新养的橘猫啦，正好那天大家一起聚聚～】
温棤透过手机屏，仿佛看到那边一脸笑颜的模样，可她指尖捏了捏机身，而后一言不发地敲打着几个字：
【不好意思……】
很快删除，又打了几个字：
【我那天可能去不了……】
又删掉了，
犹犹豫豫之下，那边先发过来一条消息：
林有钱：【温小仙女，我好不容易求我妈给我放一天假的，你可千万来呀……】
温棤站在那里，安静的像一座雕像。
几分钟后，她手指轻点屏幕：
【好。】
莫名的，
她不想拒绝她。
这天晚上，她依旧失眠，只是脑海里不断闪现出两个面孔。
一个是林倾时，
她邀请自己的话就像印刻在脑海中似的，不断循环。
真神奇，她想，一般情况下，应该没人愿意和她一起来往的。
如果正常人的话，可能一开始觉得她很好相处，可时间久了以后，没人愿意和她说话了。
她有一种奇怪的能力，那就是一句话把天聊死。
温棤自己也不懂，明明自己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大家似乎更倾向于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多年来的独来独往，也许是长久的寡言，又或许是长期的神游。
而林倾时和她做同桌的时间也挺久了，可好像，对她来说，自己并没什么问题。
面对林倾时，让她总觉得有点无措。
另一个……26号。
她看到了他的样子。
他很好看，打球似乎也很厉害，也很受女生欢迎……
温棤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睁得炯炯有神，明明已经吃过药了，可丝毫没有困意。
精神更是异常活跃。
只是令她纠结的是，
她又想到之前的夜晚，她扔了一袋子药给他。
然后……打到他了。
不由自主地，她又开始回忆那天自己的力道，好像力道挺大的，如果那天他本来就受了伤，那自己岂不是让他伤的更重了。
这样想着，温棤心底原先好不容易压下的愧疚，此刻又重新冒头，甚至滋滋上涨。
她是想过去给他道歉的。
只是她又想，贸然的道歉似乎只会适得其反。
她没那个勇气。
如果可能的话，温棤倒希望这件事能永远烂在她心底。
窗外繁星点点，有人梦中沉眠，有人依旧剑拔弩张，无声硝烟弥漫。
周玥站在阳台上，眉头皱地很紧。
“所以呢？”
她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外面，冷冷开口。
电话那头声音顿了许久，而后似乎也放弃劝她：
“你……现在怎么样？”
他换了个话题。
“还有事吗？”
她转过身，背依靠着栏杆，正好可以看到卧室的全景。
屋内灯光明亮，干净整洁，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侧面的柜子上方摆着一个木制相框，相框被翻到背面，扣在桌面上，背面显得斑驳，明显年份久远。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刚想开口，
周玥直接把手机拿离耳边，手指划开，挂断电话。
——
鲜花盛开的地方，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绵延不绝，一直到天边。
那是什么？
是大片大片的紫色薰衣草，
蓝紫色的香柱随风轻轻摇头，释放着轻浅又清澈的香气，安静地落在天地之间。
温棤就站在那里，前后的天地广阔，周围的薰衣草拂过她的裙摆。
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
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薰衣草，
这仿佛是一个薰衣草构成的世界，整个世界之中，只她一人。
“亲爱的兔子先生，”
她说。
“这些都是你的花吗？”
“当然。”
它手里还拿着一束薰衣草，周围纤柔又梦幻，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霭。
“你好像很喜欢花……”
她目光触及那一簇一簇的花瓣，不由自主地开口。
“当然。”
兔子淡淡睨她一眼，依旧是那句话。
花香弥漫在鼻息之间，轻轻柔柔地落在了某人的心尖。
她终于将目光上移，对上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兔子先生……”
她有些犹豫：“我好像总会在梦中见到你……”
虽然，它好像并不喜欢自己。
兔子穿着一身和周围相符的紫色衬衫，闻言没说话，视线转到另一边，话语依旧冷冷：“温棤。”
它开口。
“……？”
温棤眼睛眨了眨，不明所以地看着它。
兔子伸手，将手中的花递给她。
温棤愣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
她从来没有接到它的花，
不管她有没有收下，兔子好像都会生气。
可她看着兔子的侧脸，还是缓缓抬起手臂，手指蜷缩了一瞬，而后伸了过去。
花完好无损地传递到了她的手中，淡淡的花香充斥着她的身边。
她也没有离开。
“温棤，”
它转向她，目光触及她有着迷茫的瞳孔，慢慢启唇：
“你多喜欢自己一点。”
“……”
她低着头，没说话，怀里抱着花静静站在那里。
良久，她低声开口：
“不值得的……”
不值得的，她不值得任何人喜欢，
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