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转告黎廷之
大约在陈根生十来岁的时候。
他放学背着书包回家,走到胡同口。
见胡同口围了一圈的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快看,这男人都将女人头上打出血了。”
“真狠呢,打女人出气,算什么男人。”
看热闹的人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女人一把。
“听说,这男的吸那玩意儿?”
“烟土?”
“可不是,家都败光了。”
“可怜呢。”
陈根生越听心里越打鼓,扒开层层人群,入眼就是父亲抓着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
咚。
“给我钱,快给我钱!”
“不给,儿子还要上学,你不能……再抽了。”
咚。
“你把钱藏哪了,快告诉我。”
“别…打了……”
眼看母亲要被打到昏迷。
陈根生眼目赤红,抄起一旁的棍子冲过去,砸向父亲。
他要救母亲。
但孩子面对父亲,犹如小草面对大树,还没打到人,棍子就被夺下。
被烟瘾操控的男人神志不清,谁阻拦他拿钱,谁就是仇人。
举起棍子抡下,也不看挨打的人还是个孩子。
棍子带起的风声响在耳边。
那一瞬间,小小的陈根生心里很害怕,他怕疼,也怕被父亲打死,更怕小小的自己救不了母亲。
在棍子落下的瞬间。
他彻底怂了,快速说出藏钱的位置,救了自己一命。
父亲知道钱的位置,扔下棍子就跑。
陈根生松口气的同时,用冒汗的手擦掉眼泪,背着瘦小的母亲去治病。
可等他到了医馆,他没钱,医生不给母亲治病。
他向医生下跪,向命运低头求饶。
医生心软了,给母亲清理了伤口。
因为没钱,母亲不能住院,他又背着母亲回家。
家里门窗开着,屋内被人翻得乱糟糟一片,犹如蝗虫过境。
不用看,陈根生就知道家里没钱了。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
他安置好母亲,起来关门时,刚好遇到讨债的上门。
父亲为买烟土四处借钱,欠债金额巨大。
欠钱不还,用人命还。
女人卖了,孩子可以打童工。
陈根生怎么反抗求饶都没用。
母亲昏迷中被卖,陈根生逃跑中偶遇还是警务巡警的黎廷之。
被黎廷之救下后,陈根生回来找母亲,却发现母亲被人扔在垃圾堆里,没了呼吸。
娘死了,爹跑了,他成了孤儿。
“所以,你恩将仇报将这一切过错归咎到黎廷之身上?”黎云墨问完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陈根生真这么觉得,那这是救了一条毒蛇呀。
陈根生:“我不是你,也没疯。”
黎云墨长长哦了一声。
陈根生:“我的不幸一部分是我父亲造成的,一部分是烟土造成的。”
黎云墨点头附和。
“在黎廷之的资助下,我正常上学,私底下偷偷跟踪我爹,追查倒卖烟土的人。我太小不好查,跟太紧跑不过,跟太远看不清,就这样过了几年,我爹也死了。”
“吸烟土吸死的,我没给他收尸,觉得他不配。之后我长大,被黎廷之安排到警务局工作,暗中追查贩卖烟土的人跟警务局有联系。”
黎云墨眼神一眯。
陈根生回头盯着他:“那晚毒贩交易,我亲眼看到黎廷之的人进了现场。”
黎云墨:“不可能。”
陈根生嗤笑,满是嘲讽。
黎云墨:“或许他跟你一样,是追查毒贩而来。”
陈根生:“黎廷之的人全穿便服,行动谨慎十分小心,毒贩不仅认识他们,还喊哥。要我一一给你报名吗?”
黎云墨沉默。
陈根生站起身:“这么多年,我在他手下当狗,全当还了他对我的恩情,但贩卖烟土这事,我过不去,一定要抓住他。”
“那走私军火呢,没这回事?”
陈根生:“走私军火不是你做的吗?”
黎云墨哑口无言。
当时走私证据确凿,他一直以为是走私军火。
黎廷之只要入狱,有沈处和在一旁虎视眈眈,黎家无其他人在警务局帮衬,谁都不能保证黎廷之不会出事,他只能顶替入狱。
现在告诉他,没有走私军火,只有贩卖烟土,玩他呢?
陈根生:“确实有人走私军火,所有线索都指向黎廷之。”
黎云墨一惊。
陈根生:“即使你被枪毙,我也会追查到底,黎廷之逃不掉。”
黎云墨:“我是冤枉的。”
陈根生惊喜:“想清楚了?”
黎云墨:“……是不可能的。”
陈根生气死:“我看你嚣张到几时。”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黎云墨慢慢躺下,闭上双眼,脑海中梳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回到梦里,回到他五岁过生日的时候。
有笑着送他礼物的宾客,有时锦城和哥哥让他吹蜡烛,有给他唱生日歌的香姨,有笑容满面的妈妈,也有摸他一脸蛋糕的爸爸……
所有人都是笑着的,他是宴会上唯一的小寿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他好开心,想大叫,想蹦的高高的,想让所有人知道,他今天过生日。
但下一秒,所有的宾客被送走,包括还想吃蛋糕的时锦城,哥哥的笑脸变成哭脸。
爸爸摸蛋糕的手颤颤巍巍想将手里的烟土藏起来,但烟瘾发作的脸上,是那么痛苦,另一只手不受控制般将烟管送进嘴里,当着妈妈的面吸起来。
爸爸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看过的享受,他以为爸爸是高兴的。
但他一扭头就看到妈妈脸上惊恐的表情。
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从妈妈口中发出,刺激着耳膜。
在他迷茫不知所措的表情中,妈妈一头撞死在爸爸跟前。
一瞬间,所有的高兴快乐都凝固了,如裂开的镜子碎了一地。
从此,他逃离黎家,再也不要过生日,再也不要见到爸爸。
直到两年后,戒烟成功消瘦数倍的黎廷之跪在七岁的黎云墨面前保证。
“我保证再也不碰烟土,会尽一生所能消除烟土,再叫我一声爸爸好不好?”
他没叫爸爸,但跟着黎廷之回了黎家。
自此他只用名字称呼黎廷之。
如今听到陈根生的话,黎云墨心中一阵阵发冷。
说出去的保证如果没有实践做后盾,那就只是一句空话。
铛铛铛!
木勺敲击监狱铁门的声音传来。
“起来,吃饭了,都起来。”
监狱送饭的柳叔来了。
黎云墨翻身坐起,拿起空碗走到门口等着。
很快,一瘸腿的老头拿着木勺,给黎云墨盛饭。
黎云墨看着碗里的米饭,头都没抬,小声对柳叔说道:“转告黎廷之,敢碰烟土,就别认我这个儿子。”
柳叔用木勺敲了一下铁门,表示收到,拎着饭桶走向其他监狱。
放完饭,柳叔放下饭桶和木勺,私下发现没人,瘸着腿小心离开。
走过监狱的大门,又进一个小门,走过一个长廊,来到第二个门前,轻敲三下,一长两短的敲门声后。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