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刺杀05
娜塔莉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宫殿内部。
要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娜塔莉亚猜测暴君应该在殿内藏了什么宝贝,而且是需要用鲜血供养的那种,但她看了一圈,发现殿内几乎空空如也。
墙上似乎画了一些什么东西,像是人物肖像,但是用帷帐挡着,看不真切。
不过壁画上画一些人物肖像也很正常,这并不算什么奇怪的地方。
娜塔莉亚心中的好奇心更甚。
没有祭坛,没有法阵,那暴君来这里干什么?
面壁思过吗?
疑惑中,娜塔莉亚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
是谁?
没等娜塔莉亚做出反应,呻-吟声又断断续续传来,还带着一点哭腔。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似乎十分痛苦。
娜塔莉亚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呻-吟声越来越大,她逐渐听清了呻-吟声所表达的内容。
“魔女大人……”
“魔女大人……”
“为什么……我用心脏的血,依旧召唤不了你……”
轻声的呢喃绝望而偏执,一声一声敲打着娜塔莉亚的心。
娜塔莉亚踮起脚缓缓靠近声音的源头,借助投进室内的清冷月光才勉强看清地面上的光景。
一位浑身是血的青年正跪趴在地上,一声一声呼唤着魔女,声音嘶哑,却又像是呓语。
他乌黑的头发上沾满了凝固的鲜血,像是他在发狂时在头颅上按下的血手印,少年的身|下还在不断地渗出猩红色的鲜血来。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
不过,伤口在哪?
他刚才好像是说……心脏的血,这货不会在自己的胸口上开了一个窟窿吧?
娜塔莉亚继续注视着少年,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她不敢打扰面前背对着她的青年,他虽然看起来奄奄一息,却像是黑夜中蛰伏的猛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咬断脖子。
只见青年又缓缓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月光下,青年冷玉般的纤细手腕从袖中滑出,腕骨微微凸起。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轻柔抚上着面前的墙壁。
娜塔莉亚的视线,也随着那双手移向了墙上的壁画。
黑色调的壁画隐匿于夜色和帷幔之中,模糊不清,却带着致命的神秘感和诱惑力。
少年仰头,目光一直没有从壁画上离开过。
即使只看到一个背影,娜塔莉亚也能想象出青年眼中,对于画中之人的眷恋。
啊这——
情况变得有些复杂了。
这个青年,毫无疑问就是暴君奥斯蒙德三世没错。
但是这青年看起来已经不需要她去补刀,已经命不久矣了。
而他所渴望的魔女……
娜塔莉亚挠了挠头,更加头疼。
对于有人找魔女这件事,她其实并不新奇。
魔女,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最异端的存在,传说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强大的魔女甚至可以实现人的一切愿望。
一个人的一生中,与魔女擦肩而过的概率比平民成为国王还要低。
虽然魔女几乎已经绝迹,但是寻找她们的人依旧很多,多到像天上的繁星。
曾经也有几位贤者之盟的人问过她,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召唤魔女。
传说中,若是有人能够召唤魔女,便可以与魔女缔结契约,让魔女为他们所用。
娜塔莉亚都会回答道:“没有办法。”
没有能够召唤魔女的办法。
除非知道魔女的真名,不过,大部分的魔女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名。
她见过太多太多为了寻找魔女而偏执成魔的人,也见过无数的人为了召唤魔女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而像这位暴君,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愿望,但为了魔女不要命的人,或者说为了一个虚无幻想不要命的人,只能是疯子。
只见奥斯蒙德三世把血涂到壁画上之后,又缓慢地坐起,凑近,将额头靠在壁画上。
纱质的垂地帷幔半盖在他的身上,让他仿佛与面前的壁画融为一体,共同构成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他依偎着壁画,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得到了什么样的满足一般。
娜塔莉亚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下一刻,她听到青年再一次发出了虚弱的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把您弄脏了。”
青年神经质地抬起一只手臂,华服的袖子上也满是血迹,袖口的黑色玫瑰也被染成了黑红色。
他找到一小截干净的袖角,轻轻擦拭着壁画上的鲜血。
一边擦一边继续道歉。
他在向画道歉,或者说,向画中的人道歉,好像用自己的血涂在壁画上对于画中之人是一种侮辱。
娜塔莉亚无端猜测到,这壁画上画的,不会就是魔女吧,但转念一想,奥斯蒙德三世又不知道魔女长什么样。
她眼看着暴君把画越擦越脏,越擦越低气压。
若是旁人,看到这副样子,估计早就跑远了,但她心里却无端生出几分同情来。
醒醒!娜塔莉亚!你面前这个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娜塔莉亚摇了摇头,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寻找着时机,一旦暴君有所松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心脏。
虽然,暴君的心脏好像已经不用她捅了。
娜塔莉亚静静地等待着,漆黑华丽的宫殿内,只有暴君压抑的喘息声和无助的呜咽。
一阵风从窗口处吹来,吹起了窗边金丝织成的窗帘,也吹散了屋内的血腥气。
耳边传来齿轮转动的微弱声响,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半开的窗口跃进了宫殿内。
他手中提着的剑反射着屋外冰冷的月光。
黑衣人掀开脸上的口罩,露出马原哲的脸。
是马原哲?
他怎么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来了!
马原哲也不管场合,直接大喊道:“快跑,我们中计了!”
“不要补刀!这龟孙不怕刀子!”
“他看不见你,跳窗,快跳窗!”
听到他的话,娜塔莉亚也没有过多停留,直接两步跨到了窗边,一跃而下。
她刚离开窗户,便展开了降落伞,摘下眼镜,扫视着下方。
她直接落到了宫墙上,一跃跳到了原定的集-合地点。
伊丽莎白等待已久,看到娜塔莉亚过来,拿起火铳,警戒起来。
有圣骑士团的人意识到了不对,已经追了过来。
伊丽莎白翻身上马:“娜塔莉亚,我们走!”
娜塔莉亚急忙喊道:“等等,还有马原哲贤者呢。”
“马原哲说他自己有办法离开,让我们先走。”
“啊?”娜塔莉亚问道:“他有什么办法?”
伊丽莎白翻了个白眼:“叛敌。”
马原哲听到降落伞的声音,刚微微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他便看到刚刚还虚弱无力的暴君已经直起身来。
奥斯蒙德三世身上沾满了凝固的红黑色血液,胸口的地方还在汩汩流着血,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马原哲无端地想,原来民间所绘制的暴君画像都是假的。
面前的暴君实在让人难以和画像中丑陋扭曲的形象结合在一起。
他像是一块碎裂的玻璃,绚烂而尖锐,眼中流露出来的杀意让人脚底生寒。
马原哲暗骂一声,他们大意了,组织为了这次暗杀计划策划良久,结果却被面前的人玩的团团转。
他看着暴君缓缓抽出腰间的剑,舔了舔手上的血,歪了歪头,笑得灿烂。
暴君声音低哑,“自己选择死法,还是我给你选?”
“哈哈哈,兄弟有话好好说。”
马原哲直觉危险,当机立断往窗边逃去。
奥斯蒙德三世却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行动,马原哲刚动,窗户上便升起了几道黑漆漆的栅栏。
马原哲眨巴眨巴眼:“卧-槽,牛批!”
暴君拉开帷幕,从墙上挂着的剑鞘中抽出一把剑。
他提起剑:“外邦人,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精心打造的牢笼,你逃不出去的。”
话音未落,暴君已经提剑逼近,马原哲被逼的步步后退。
他眼看着暴君的脸色越来越黑,猜测到大概是因为他在这间宫殿里面乱窜的缘故。
但他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跑。
奥斯蒙德三世还没有止住伤口,不知道能不能趁机耗死奥斯蒙德三世。
他的想法很美好,但是奥斯蒙德三世却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加快脚步,再一次逼近马原哲,把马原哲逼到了墙边。
马原哲看到形势不妙,开始背诵提前准备好的稿子:“那个……阿利基耶里陛下,我这里有一些东西,可以帮助您称霸大陆,成为大陆唯一的国王。”
“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
在马原哲期待的目光中,奥斯蒙德三世微微一笑:“不,我对你的人头更感兴趣。”
他就知道不能和疯子讲道理!
马原哲只感觉面前一道银光闪过,慌乱之中,他抓住手边的布料一扯,竟然直接将壁画上的帷幔扯了下来。
马原哲瞄到了墙上的壁画,条件反射地惊呼出声:“娜塔莉亚?”
即将砍下马原哲头颅的剑突然停下,马原哲还没来得及心有余悸地摸一摸自己的脖子君,就看见奥斯蒙德三世一瞬间红了眼。
马原哲哆嗦地后退,奥斯蒙德三世却一把扔掉了自己的剑,也不管马原哲手中还有武器,上前提起马原哲的衣领:“你认识她?”
“啊?”马原哲一脸懵逼,“剧本里没这段啊。”
他看着奥斯蒙德三世几乎要吃掉他的眼神,不确定地说了一声:“大概、算是……认识吧?”
“继续。”
感觉暴君手中的力气稍微松了一些,马原哲小心地咽了一口口水:“娜塔莉亚,是我在贤者之盟的同事。”
下一秒,暴君继续问道:“她现在在哪?”
马原哲:“这我不能说,兄弟你把我放了吧。”
奥斯蒙德三世拿起马原哲的剑,抵在他喉咙上:“不说我杀了你。”
马原哲两手一摊:“没事你杀吧,杀了我你就再也得不到娜塔莉亚的消息了。”
马原哲有恃无恐,奥斯蒙德三世则是一笑,拖着马原哲打开了宫殿的大门,一路将他拖到走廊尽头。
他把马原哲往地上一扔:“拖下去,给我撬开他的嘴。”
马上就有侍卫过来准备拖走马原哲。
马原哲一看这架势,急忙改口:“别别别!我说我说!”
见奥斯蒙德三世终于回头看他,马原哲激动起来:“别说见到娜塔莉亚,兄弟我帮你讨她做媳妇儿!”
话音刚落,暴君呆住了,许久之后,暴君苍白的脸上才泛起一抹红色,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马原哲郑重点头,他莫名有了一种哄骗纯情小男生的赶脚。
醒醒!马原哲!你面前这个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奥斯蒙德三世:“将这位刺客先生——奉为上宾,洗漱干净后送到我的寝殿。”
马原哲: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管他对不对呢,他实在没想到,暴君私藏多年,贤者之盟挠心挠肝都想要知道的秘密,竟然就是娜塔莉亚,这个世界实在是魔幻。
不对,这本来就是一个魔幻世界。
马原哲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就快乐地被几个漂亮mm拖走洗刷干净去了。
而奥斯蒙德三世周围的几个侍女则是犹豫不前,全都低着头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暴君胸口的血,侍女们也想上前给暴君包扎,但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命令又不敢乱动。
上一个没有经过暴君允许触碰他的人直接被乱棍打死了。
当然,像奥斯蒙德三世这样的情况,包扎也应该也没什么用。
奥斯蒙德三世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看着马原哲被拖走,他的神情才略微放松了一点。
他垂下的眼眸极迅速地略过一丝喜色,然后,充满了酸涩的委屈。
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的情绪,他很快调整好状态,命令侍卫去拖一个医师过来。
宫里连夜请来了教堂里的新魔法师,治好了暴君胸口的大窟窿。
魔法师极小声骂骂咧咧地走了,暴君则是再一次走回长廊,继续依偎在壁画前。
“我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了。”
他抚摸着壁画上魔女黑色的长发,亲吻着魔女半阖的双眼,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轻声呼唤,声音像是黏腻的糖,“魔女大人……”
空荡的宫殿内,再次传来了一声声恶魔般的呢喃低语,只不过这次,终于不再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