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本宫带了几坛好酒,妹妹可愿陪本宫一醉方休?”
常酒酒摇了摇头,“不愿。”
程妃作出一副泫泪欲泣模样,叹息一声,“眼下,你我处境如此艰难,妹妹竟不愿与本宫一心。”
说罢,程妃便寻了处桌子,拍了拍手,一个小厮麻溜抬了坛酒上来,摆上了两只碗,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程妃在自己面前的碗里倒了些酒,又在常酒酒面前的碗里倒了些酒。
看着碗里的清酒,常酒酒眉心微皱。
程妃揶揄一笑:“不敢?”
常酒酒睨了眼程妃,不得不承认,这激将法,有点用,常酒酒端起面前的酒,碗中清酒微摇,晃出醇香之气,比得阿爹酿的酒精细不少。
阿爹喜欢喝酒,每逢过年过节,或是心情舒畅,便倒上一碗,一饮而尽,边喝边叹,可惜赶不了当年的滋味咯。常酒酒看着稀奇,也想尝一口,阿爹仰天大笑,倒了一大碗与她,入口辛辣如火烧,一路烧到胃里。常酒酒把碗扔了,吐着舌头道:“哪里好喝?”常阿爹端着碗爽朗地笑着,“不懂了吧,酒中有整个天地。”
常酒酒硬着头皮,将碗里的酒喝了下去,顿时鼻子眼睛拧成一团,好辣!
程妃见了常酒酒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举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娘娘处境如何难了?需要借酒浇愁。”常酒酒不禁问道。
程妃环了环四周,挥手示意下人们离开,待院内只余常酒酒和程妃时,程妃才缓缓而道:“如今玖国的形势并不是表面那般安稳,岚国新帝上位,便不顾先帝和玖国之和约,屡次试探侵犯,岚国和玖国孰强孰弱你我都清楚,若一旦兵戎相见”
程妃压低了声音,“怕是玖国都没了,我们所有人都要做了人家的俘虏。”
眼下,宫里宫外一片歌舞太平,隐隐传言边疆战事,此等情势大家心照不宣,不敢言谈,而程妃居然将这话说与她听。
常酒酒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不怕我告密,说娘娘对玖国不敬!”
程妃将两人的碗里,重新倒满了酒,“你说王后娘娘是信她侄女儿的话,还是信一个她关入天牢的人的话呢?”
常酒酒笑涡浅浅,晃了晃碗中的酒,又喝了一口,“如此说来,我的境地,可比娘娘难上许多。”
不知不觉几碗酒下肚,常酒酒的视线迷蒙起来,“我,我还以为你是个能喝的,结果你一直在那晃,晃得我头晕。”
“我没晃,你才在晃呢!”程妃冷哼一声,抱着坛子,往自己碗里倒去,手抖眼花,倒出去大半。
程妃端起酒碗,便往嘴里倒,一个不注意呛到了,猛地咳了起来,却咳出了眼泪止也止不住。
常酒酒支着沉沉的脑袋,敲着碗不屑道:“喝个酒,矫情个啥?把眼泪给爷蹭了!”
“你听我说啊,我以为他是如意郎君,我欢欢喜喜答应嫁来,可成亲那日,新郎不在,我等了他四个月!”程妃豆大的泪扑哧扑哧往碗里掉。
常酒酒大着舌头说:“原来是同道中人,我成亲那日,花轿被砸人了,门还未进,便被夫家退了亲!”
程妃一掌拍向桌子,震得酒碗一跳,“其实啊,是我表姑为了拉拢我爹,站稳她在宫中地位,才逼着我爹要我嫁到宫中!”
常酒酒哈哈笑了起来,“我阿爹为了我能嫁出去,他用一圈子猪换我出嫁!”
程妃破涕为笑,“他送了我颗夜明珠,说对我不住,一别两宽,此后不见!”
常酒酒:“他指着永远不会开花的梅花对我说,梅花开花便来看我!”
程妃:“我嫁的是平庸无能的世子!”
常酒酒:“巧了姐妹,我嫁的也是世子!”
程妃端起酒碗,“这么巧,干一杯!”
“干!”常酒酒摸索半天,端起酒碗,两碗相碰,洒出去大半。
“我打了盘算。”程妃笑眯眯地说道。
常酒酒惊愕抬头,“盘算是谁?为何打他?”
程妃嘿嘿笑着,“我盘算着,以后凑些钱,便翻出去,找个安身之地,赚钱发财去!”
常酒酒摇头,“不行!你走了谁陪我喝酒!”
“反正你的脑袋都是悬着的,那等你脑袋掉了之后,我再走吧。”
常酒酒一拳头砸上桌子,凶道:“说谁死人呢,我看你是喝多了!”
程妃委屈地嘟起了嘴,“你敢打我,我告诉我爹去!”
常酒酒哼了一声,“我也告诉我阿爹,削得你毛都没有!”
入夜三分,夏丹路过,便看到这样的画面,常酒酒和程妃脚边横七竖八几个酒坛子,两人趴在桌上,交颈而卧,呼呼大睡。
自那日喝醉后,不论常酒酒如何回忆,都记不起自己几碗酒过后,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倒是程妃越发粘着她了,日日来婉阁,呱呱围着她,不是夸耀这个就是显摆那个,常酒酒一脸淡漠,放狗咬人。程妃站在门外抱怨着,还是喝了酒的可人,常酒酒心下分外茫然。
直到元日那天,程妃才终于不再来了,因为她要去宫中年宴上鼓筝。
难得耳边消停,清晰听得高墙之外炮竹声声,夹杂着新年祝颂的歌声,飘入婉阁。
算算日子,来宫中也有一个多月了。
常酒酒摸着混球细绒绒的毛,想起了阿爹阿娘,以前的年三十,阿爹会烧上一锅面糊贴红对子,贴福字,阿娘一大早就开始下厨房,忙活到中午做一大桌子的菜,一家围成一桌吃团圆饭,听着鞭炮噼里啪啦,好不喜庆。而今,比着外面的热闹,婉阁里的冷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如此却觉新年也可以是普通的日子。
不知阿爹阿娘现在如何,正神游之际,夏丹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道了句:“内务总管送来几个红灯笼。”
常酒酒颔首,“也好,挂在门楣上显得有些年味。”顿了下,又感慨而道,“往年,阿爹阿娘总会满足我个新年愿望,如今竟成了奢望。”
“那,我可以满足夫人的愿望。”
“欸?”常酒酒错愕地向夏丹望去,却见她傲娇地偏过头闪避她的目光。
“快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夏丹不耐烦地催道。
“我想见阿爹阿娘。”常酒酒眼里眸光点点,晶莹灼灼。
夏丹一顿,“这”
常酒酒笑了起来,“我想吃饺子啦,可以满足我这个愿望吗?”
夏丹点点头,“我去膳房做一碗,夫人稍等。”
常酒酒便喜滋滋地等起了饺子。
忽然,轰隆一声,屋顶穿破,跃入一人,房顶的瓦片碎泥哗啦掉落,冷飓的空气肆虐侵入,屋顶上水桶大的洞,透出屋外的朦胧的星空,碎石砖土中立着一个飘逸的身影。
常酒酒看着满地残瓦中的齐源,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齐源拍了拍身上的落尘,向她走来。
“殿下为何不走正门?”常酒酒拍着胸脯惊魂未定。
“以防被别人看到。”
常酒酒小声道:“我以为殿下不会来了。”
齐源揉了揉常酒酒的发顶心,柔声道:“傻丫头,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和你过新年么。”
常酒酒心里如同灌了蜜,乐开了花。
下一瞬,齐源竟一把揽过常酒酒的腰身,将她拉向自己的胸膛,双臂紧箍支撑着常酒酒的身躯。
常酒酒的脸腾地羞红,脸颊渡上一层粉红,“殿下”
“抱紧了。”
“啊?”听得此话,常酒酒的脸又红了一分。
“我带你看烟花。”
齐源望着常酒酒娇羞模样,眼里笑意浓浓,脚尖轻点,环着她一跃而起,两人穿过屋顶的洞,飞向夜空,身下是座座肃穆的宫殿,笼罩在黑暗中不甚明了,几个跃起间,两人便到了一处宫殿屋顶之上。
屋顶风大,冷了常酒酒一个哆嗦,齐源见状,解下了身上的裘衣,反手披在常酒酒身上。
衣上是熟悉的青草气息,常酒酒环紧衣领,心中暖意融融。
“这是崇明殿,整个王宫最高的地方。”
“你看!”顺着齐源的手势向东望去,瞬间,簇簇烟花升起,绽放在夜空中。
一串串焰火腾空而起在黑夜炸裂,化作焰雨流苏硕然绽放,五彩绚丽,拖长了尾巴犹如漫天的流星雨,烟花漫天粲然,两人立在广袤的天地中。
常酒酒望向齐源,迷离的烟花光影下,勾勒出摄人心魂的侧颜。
齐源回眸,浅浅一笑,“给你。”
一串冰糖葫芦出现在常酒酒的面前,颗颗红山楂上裹着厚厚的糖衣。
“哇!”常酒酒眼眸一亮,接过冰糖葫芦,“你还记得,欠我一串冰糖葫芦。”
“愿你新年甜蜜如糖。”
常酒酒眯起了眼睛弯弯,抱住齐源的胳膊蹭了蹭。
“哦,对了。”常酒酒突然想起一事,“你给我的那块玉佩似乎不是一般玉佩。”
“此玉乃先王遗物,以北天玉石为胚,奇在佩戴可驱毒物。见玉如见先王,可替虎符,在玖国境内可调动所有兵将。”
常酒酒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齐源,忽觉腰间悬挂的玉佩有些沉重,想要还了回去,只手摸索到腰间环扣,“如此珍贵之物还是”
齐源握住常酒酒欲解腰扣的手,“酒酒要保管好哦。”
常酒酒一怔,缓缓点了点头,“嗯。”
齐源温尔一笑。
夏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地饺子进了屋,却见屋内哪有半个人影,一地狼藉,屋顶破洞。
“说好的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