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助不平
等众金兰把武科之事商议完备,正谈笑风生时,老账房进来,说城中几家猎户,言为报三个好汉相助一家团圆恩情,送来几只新打到的山鸡、野兔,同自家做的肉脯表示谢意,老账房不好处置,便来询问上官玧斐如何处置。
上官玧斐也不是当事之人,转头去看君郎三人,三兄弟心里已然明了,于是便叫上大家一同相见。
等进了柜上,见果然是早前救出的几个风尘女子同家人一齐来谢,那些女子,此刻不再是擦胭脂抹粉的刻意打扮,都已换了朴素衣装,众人看起来也比初见时顺眼。
待寒暄了一阵,三兄弟便送走了一众猎户,众人也复入茶庄闭门歇息,而那些獐鹿肉脯,三兄弟虽是施恩不图报,但又不好拂了人家面子,于是同猎户们客气了几句后,便把鸡兔和肉脯使钱买下。
看着这些荤食,邹佩茹不解道:“好了,这些鸡兔和肉脯算是买下了。三哥你又要如何处置呢?”
孙元微微一笑答道:“既然买下,自然便想到了要如何处置。十妹,这话你却问的差了。这些肉脯可做我们赴考路上的干粮;至于那山鸡和野兔,少时便开剥整治一番,反正一时无事,等到了饭口,便在上官姐姐这烹来摆宴。”
严祎一旁也接过话来:“三哥这主意妙啊,小弟这便同叔空再打些鱼虾来,也做个锦上添花!”说罢,便同蒋叔空暂别众人。
上官玧斐也赶忙叫来厨房伙计,将鸡兔提下去整治。安排妥当后,君郎三人昨夜未曾歇息,白天又折腾了好一阵,此刻又乏又倦,便在茶庄内各自寻了静处歇息。
眼见无事,高骞、柏杉同且欢公主一同回了众人所住客店更衣叙话;宇文导同邹佩茹两个好动的外出采购酒水;梅芷林回了自家旧时开在城内的铁铺打点;上官玧斐身上不适,便请了陆离、应小叶往自家卧房号脉施针、调理身子。
单说孙元睡下后,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他本就不是好午睡的人,此刻养好了精神便睡意全无,自家也不愿打扰旁人,便在茶庄客厅前小院寻了块石头坐了,一边想着今日结义之事,一边又忆起了王琪一家;想起王老爹一家对自己昔日种种照顾,又想起梅芷林对王琪如今所作所为的控诉。不知不觉,不禁落泪啜泣。
“三弟,好端端的,怎就哭了起来?莫非是又想起了那心结?”孙元回头时,却见是一样睡意全无的君郎前来。
“二哥,小弟这点心肠倒也瞒不过你。想王大叔和王大婶二老在世之时,一向待小弟不薄。如今二老辞世,小弟想去祭奠一番。”
君郎听罢,心中也是一动,便出言宽慰道:“这事却是无妨,待芷林回来,我们问好二老坟茔所在,备好祭礼,届时一同陪你去二老墓上祭奠。”
这本是君郎一番好意,不想孙元却摇了摇头,婉拒道:“哥哥好意,小弟心领。只是这事,也算得是小弟家事,还是武科之后,由小弟自己去办的好。”
见孙元不愿,君郎也不好再加强求。随即寻了个由头,岔开话锋,同孙元说起另一件事来。兄弟两个谈论了不久,王鲲会同上官玧斐三人也来寻两人,一时无事,暂且不表。
单说另一头,严祎和蒋叔空回村后,探听得林蛟赌斗落败后已不知去向,方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后二人分开,蒋叔空去取衣服,严祎径自去了渔船停处。
虽说涌涛名为水关,但其大小,和寻常江河也差不了多少。故而,沿岸的渔船也都效法江中渔船,把船尾开出半截大孔,使竹篾拦住,任江水出入,以此法令舱里有活水日夜往来,又不教鱼顺水跑去。
不多时,严祎寻到自己渔船,开舱选了四尾活蹦乱跳的肥鱼,把柳条取来穿了,蒋叔空也带着衣服前来,待严祎换好衣后,便一同复返上官玧斐茶庄。
两人到达茶庄时,在外的众人都已返回。上官玧斐见严祎二人回来之时已是天色将晚,便吩咐灶房伙计将鲤鱼拿去抓紧整治。
灶房手脚也是利落,接过鱼去不多时,便摆好了丰盛酒宴,除去各色冷热菜蔬与宇文导采买回来的酒外,山鸡野兔分别干烧爆炒,四尾鲤鱼一尾糖醋、一尾炖烤,余下两尾添酸加辣,做成了大碗的醒酒鲜汤。
来在桌前,且欢公主邀上官玧斐一并坐了上座,一众义友按长幼次序落座。女子年纪高骞居首,众人坐定之后,其当先举杯道:“众位弟妹,想我等出身八方,而今歃血结义,自此共聚一处,异姓一家。此乃人生乐事,今日都要不醉不休!”
男子中首推君郎年长,高骞说罢,紧随其后道:“不错!但我嘴笨,也说不出什么,但大姐既说了不醉不休,那我便先干为敬!”说着,端起满满一碗酒便喝下了肚。
余下众人,无不被君郎豪迈打动,便是上官玧斐与且欢公主,也被热情打动,不约而同的起身,与诸人喝下了满满一碗酒。美酒入腹,各人胸中的豪迈一下便被激发出来。一时间,素日安静非常的茶庄,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众义友均已面带红晕,饶是如此,推杯换盏却也未曾停下。邹佩茹喝的兴起,和王鲲划起拳来,王鲲输了一杯又不肯吃,邹佩茹也不调皮强灌,反而像个未经世事的孩童一般,缠着王鲲问了起来:“四哥,小妹这些日子,一直有一事不解——听说你早年袭了父职为官,却如何又辞了官职,以白身赴考?莫不是这其中出了变故?”
王鲲被邹培茹一问,不知是不是吃的醉了,先是一愣,随后便叹了口气道:“唉,两年前我已是死数,若不是三哥救护,恐怕今日是无缘在此了。”
孙元听邹培茹提及往事,也起身上前,伸手拍了拍王鲲肩膀:“鹏翔,往事如烟,何必再提,若真论起来,这两年没你收留,为兄恐怕也是难以在此相聚,莫计较了。”
听孙元这一说,众人都有了兴趣,醉意也去了大半,都想听王鲲说下去。
王鲲见状,也不好不说,于是缓缓开口道:“此事,却要从老宗主说起了,家父与老宗主早年便一起驰骋沙场,两人名为君臣,实为弟兄。也正是如此,老宗主即位后,家父便在龙卫城做了官职。老宗主去世后,家父因悲染疾,不久便撒手人寰,等我守孝期满,便袭了父职。”
听王鲲提及老宗主之事,且欢公主在一旁也不禁黯然起来:“未曾想王鲲将军过往也是如此教人神伤,可好端端的,你又何以卸甲归田,白身度日?”
王鲲听罢,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忿忿开口道:“此事便要说到刘势头上了,我那时承袭父职将满一年,虽没有什么建树,治下倒也无虞。可刘势那厮,以我年少仍需历练为由,派了自家心腹殷荣前来接替我的官职!
说来可笑,这厮虽是文官,却又不识礼法;自从到任,不思为民,一心只做那损人利己的歹事;我父当年为民之举,其无所不坏。我被官职束缚,被迫做他副手,每每欲相护百姓,便要被这厮寻衅呕气。那时节,我真恨不得一戟挑了这恶贼!”
说到此,王鲲斟了碗酒一饮而尽,接着便继续诉说起来。“我那时行事欠妥,总爱去酒楼借酒消愁,有时吃的醉了,便要骂上几番。不料一次隔墙有耳,被他夫人李慧娘听得真切。
这婆娘本是他姘头扶正,为人又极不贤,素日不劝其夫从善,只爱挑拨其行不仁的事,不是残害乡民,便是贪图贿赂。此时听我揭了她二人的短,便撒起泼来,要与我寻衅撕打
不想,争执之间,她被我大耳刮子打的头重脚轻,失足从楼梯跌落,赔进去了一颗门牙。”说到此处,邹佩茹同柏杉,不约而同地拍手称快:“痛快!王鲲哥哥打得好,这无良恶妇就该痛打,如若不然,还留着她过年不成。”
可王鲲这时,却又苦笑起来:“二位妹妹此刻,便和我当时一般,只图了一时之快,却惹了无尽麻烦。那妇人挨了打,回去后便去殷荣面前,添油加醋地一顿哭诉。等转过天来,刘势以误卯为由,不由分说便打了我二十杀威棒!
我本以为他两个出了这气,就此可把事情结了,谁料自那时起,殷荣行事开始处处针对于我,但凡我与其相悖,轻则训斥、重则鞭笞。
我向来就不齿他两个为人,又逢受此辱,一气之下,不顾众将劝阻,便挂冠留书,独自回了纳贤庄。”
王鲲一边说着,一边却脱起衣服:“想不到,殷荣竟十分歹毒,知我离开,便派人沿路跟踪追杀,我身上这些,便是拜他所赐!”
众人看时,只见王鲲已把上衣尽数除下,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胸前臂上的刀伤;待其转过身去,满背的鞭痕更是触目惊心!
陆离早前见过君郎身上伤疤,今日一见王鲲身上伤疤,竟比君郎还要多出几分,不禁咂舌不已。
“我挂冠之后,便打算回纳贤庄。一路之上倒也无事,谁知到了城外面,一直尾随来的杀手一齐杀将出来。
那时离尊义城不过半日路程,我归乡心切,失了戒心,仓促之间难以招架,戟法一时乱了下来,手臂和前胸便挨了刀,若不是孙元哥哥出手相助,恐怕这条命就要交代了。”
王鲲说完,心绪被带动,便借口吃醉了酒,离席休息。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只得一齐看向孙元。
只见孙元也斟了碗酒,一饮而尽后说道:“臭小子,自己不说,反把这事推给我讲。那时也是凑巧——我下山之后,不想过多与人接触,便在那静处搭了间草庐清修。
不知不觉,也是近一年的光景,鹏翔遇险那日,被遛马回程的我凑巧遇上。我的性格,众家兄弟姐妹不会不知,遇到此事自然不会不管,于是抄起扁担就加入战局,一边护住鹏翔,一边和那几个杀手一阵恶战。”孙元说到此,众人又是一阵感慨。
“当时我与鹏翔,一个已然受伤,一个不好杀人,只战退了那些杀手便没再去追。鹏翔身上刀伤那时急需医治,我便留他在我草庐内养了半月有余。
待他伤势痊愈,我两个便认了兄弟,一同回了纳贤庄,一面打探消息,一面养身习武。直到见刘势的赦书及开科榜文,方才离庄赴考,再往后的事,各位兄弟姐妹们便都已知晓了。”
邹佩茹听的意犹未尽,还想再问,却教君郎扯住:“又调皮,好端端的,莫要坏了大伙儿的酒兴。再这么爱闹,真不知日后哪个胆大的敢娶你。”
被君郎一斥,邹佩茹借酒把嘴一嘟:“哼!表哥你休要催嫁,我要嫁也是嫁一位少年英雄。反倒是你,再不趁早将嫂嫂娶进门来,我便代你提亲,讨这杯媒人酒喝了!”
没想到被自家表妹拿话反将,君郎一时语塞,偷眼看了上官玧斐;上官玧斐这时也扭过头去,自然是羞红了脸。
此情此景,诸人皆看在眼里,纷纷大笑起来!可笑归笑,邹佩茹今日对自家婚事却真是一语成谶,待到众金兰举义之后,便由孙元做媒,嫁了一位少年英雄,成就了终身大事。但此乃武科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此刻,已然月正当头,上官玧斐教伙房内值守的小厮将菜撤下重新热了,孙元也将王鲲拉回席上,等小厮们将菜热好端上,众人借着热菜又吃了回酒,到杯盘狼藉时,方才各自回去安歇。
回了客店,旁人皆去沐浴安歇,唯独孙元,消尽酒气后,问柜上讨了笔墨和两本新账簿,在房中通宵提笔,绘出了两册图谱。
到了天明之时,众人用过早饭,再度相聚上官玧斐茶庄,叙话之时,高骞突然察觉众人只顾喜悦,却忘了距离武科已不足一月。
商议之下,众人便决定午饭后回去收拾行囊,下午便在涌涛水关渡口同严祎二人碰面,坐他二人的船赶往龙卫城报名参考;宇文导的金背灵猴若是跟随,一路上自是有所不便,就暂留上官玧斐茶庄内,由小伙计们好生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