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樊笼
这女子听孙元一语道破玄机,又见他为人耿直知礼,也不再隐瞒,坦然承认:“公子猜的八九不离十,可我非是别人,正是老宗主亲女,这且欢帐,就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
听且欢公主认了身份,孙元也是一惊,幸而他经历已多,又知道礼数,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叩拜施礼:“山野小民,参拜公主,适才唐突冒犯,请公主宽恕。”
且欢公主也连忙上前扶了孙元起身,苦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如今的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公主,看公子年纪,似是年长于我,对我行此大礼,真是要折煞小妹了,快坐,快坐。”
等孙元坐回位子,且欢公主便继续说起往事:“也是我那时见刘势殷勤,但仍不放心,,正准备亲尝汤药,便被那药味冲的鼻子生痛
父王见我神色不对,笑着说:‘孩儿,岂不知良药苦口,你义弟也是有心,这方子怪便怪了,不碍事。’我听父王如此说,便伺候父王服了药,谁知没出一个时辰,父王便觉浑身火热,小腹绞痛异常。
我心说不好,连忙去请了医官前来救治,等医官来时,父王已腹痛至牙关紧咬,汗出如油!眼见得十分危笃!
我见事态危急,逼着医官耗尽本事,把脉施针,才将父王从鬼门关拉回,又问医官刘势所进之药的方子。谁知,那医官一脸诧异,说刘势并未托他煎药!”
孙元听到这,已是微微心惊,难不成这刘势心毒至此,他自幼没了父母,自然一心想尽孝道,除了无情无义之人,便是恨那不孝忤逆,听且欢公主之言,越想越怒,手上一紧,不觉发力,竟把桌上一个茶盅捏得粉碎
且欢公主正说着,突见孙元此举,心中大惊,连忙问道:“公子何故如此?”孙元这时捏破茶盅,被盅内热茶把手一烫,猛然回过神来,见且欢公主神色,连忙说出心中所想。
且欢公主听罢,微微一笑,继续开口道:“父王醒过来后,已是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对我道:‘且欢,你所料不不错,刘势果是狼性之人,事已至此,也也是为父命数,你快走,别再遭他毒手,也好在日后将家里香火传承下去。’
父王说完,闭上眼睛,毒发身亡。彼时我顾不得哭,由几名亲兵保着,换了宫人打扮,逃出城外,不想刘势意欲斩草除根,派人来捕,除了一名亲兵拼死护我脱出生天,其余几位,全部殿后战死。”
孙元这时,打断且欢公主道:“想来,那最后一名亲兵,就是这尚礼城人了,这五年来也是他尽心侍奉公主。”且欢公主点头称是,而后对孙元讲明自己为何不顾身份而委身风月
原来,那亲兵数月前,不幸染病离世,且欢公主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又不忍变卖忠心之人的屋田,没柰何,只得隐了自身过去种种,勉强过活,谁知,又遇人不善,遭骗之后,被迫委身风月,直到遇到孙元,交谈中见人品可信,这才把真相全盘托出。
孙元听罢,已是又惊又恼,但他仔细思量了一番,正色道:“我虽猜了公主身份,但此事非同小可,可信也只七八,以我之见,明日一早,先赎了公主出来,再议余事也不为迟。”
且欢公主此刻,也知孙元谨慎,微微笑道:“公子有此谨慎之心,的确应该,任凭是谁都难信我之言,所幸我也存了心机,出逃之前,带出一物,请公子看过之后,能消了疑心。”
说罢,把床上琵琶抱起,奋力一摔,一面琵琶顿时四分五裂,一个黄绢锦囊正巧滚至孙元脚边。
孙元心想,且欢公主所说便是此物,于是附身拾起,打开一看,顿时坚信,眼前这女子,便是如假包换的遗孤公主无疑——那锦囊里,正是一枚三四两重的龙纽金印,而且,是只有宗主一脉才能用的六爪金龙!
“公子,此刻可信我身份?此物便是我父王遗物,父王病时,一直将它放在床头,我恐它落入刘势之手,故而出逃之时,偷偷顺了出来。”
孙元听罢,仔细看着金印,见其所刻之字,与老宗主之前所发榜文上印丝毫不差,半晌不答,只轻轻点了点头,将这金印还了且欢公主,两个俱不再多言,径自喝酒论律。
待到天已微白,老鸨催歇息的姑娘们梳洗打扮,孙元料想君郎、王鲲两个也该来同自己汇合,于是也不顾俗礼,扯了且欢公主便走,君、王二人也早已在阁内等候,三人碰了面便要走。
刚到门前,那老鸨便带着身后几个伙计,一脸媚笑上前,孙元心知她所为何事,于是道:“妈妈莫急,赎这姑娘的千金自不会少,只是我兄弟三人轻快游玩,随身带不得那些钱财出来,还请叫两个伙计来与我等一并去取了钱回来。”
老鸨听孙元言语,突然把脸色一变:“一千金?客人怕不是弄错了,昨夜千金,不过是买这丫头一夜,若要赎她,须得再加千金,不然,几位纵使有天大来头,也莫想带走她一根头发!”
话一出口,三兄弟脸色又怒又惊,王鲲率先火起:“好个老鸨,竟干起坐地起价的买卖,你开这烟花之地,也不知逼良为娼,坏了多少女儿家的清白,如今更诈到我等头上,当真可恶!”
那老鸨此时,一不赔笑,二不放人,反笑的猖狂起来:“小官人,撒泼也要看个地方,老娘这里岂是你能撒野的了的?当心触了霉头,典通大人你可得罪的起吗?”
君郎听这老鸨提及典通,料想虚仪界虽比不得外方天地,那同名同姓的倒也居多,并不曾想的太多;可孙元却是又一般念头,便问起那老鸨:“哦?莫非,这烟花楼,倒是那藏星城霸市大虫的买卖不成!?”
那老鸨听孙元说出典通出身,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孙元和王琪一家出逃那年,典通过后又带人去寻麻烦,见孙元、王琪家都已走水,一怒之下便又助了一把火,把两家屋宅烧做白地,不想却来了风,火势蔓延,又连烧了三四家无辜,闹出几条人命。
城主虽不想得罪那无赖小人,但禁不住民愤,只得把典通明逐暗送,保到了尚礼城,这典通却不知悔改,瞒了出身,仍旧性如往日,开起这烟花楼。
不久,其也和舒亦莳相交,一同狼狈为奸,野心再起时,便同去烁金城谋起爵禄,将这烟花楼留作金库。
这老鸨是尚礼城中为数不多知晓典通出身之人,此时以为孙元是典通旧日相识,又转了面色,满脸堆笑道:“客人说的不错,想必是我家主人的旧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老妇人有眼不识泰山,出言不逊,还请莫怪,这女子三位便请带走,至于耗资,自有老妇人担待,就当是给三位孝敬赔罪了。”
三人见她脸如翻书,都觉可乐,王鲲存心要给她教训,便端起架子上前,伸手便是两记耳光:“老东西,下回把眼睛擦亮点再看人!”
君郎虽然年长稳重,但也存了戏耍之心,王鲲话音刚落,他又把眼一瞪,闪身上前,照着这老鸨肚子赏了一脚:“老猪狗!你当三位爷爷是要饭的花子,这点钱便能打发了!”
孙元这时,也犯起儿郎心性,上前对君郎说道:“大哥何必与她一般见识,今天这账权且记下,等日后会了典大虫,再和她好好清算不迟。”
这老鸨先是被王鲲打的眼冒金星,门牙也掉了三颗,又被君郎一脚踢的五内里七荤八素,以为等孙元再“赏”一番拳脚后,拿出些金银便无事端。
不料。三人说等见了典通,再算这笔账,典通手段,她自是知晓,不由慌得六神无主,也顾不得口中疼痛,含含糊糊的叫身后伙计把柜上所有金银、首饰都收拾出来,装了个包袱,献给三人。
“三位公子、三位大人息怒,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猪狗性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三位老爷,这是我柜上所有钱财什物,请三位收了,饶了小人这一回,小人再也不敢了!”一边说着,一边捣蒜也似的磕起头来!
孙元提了这包袱,掂了一掂,便知其中财帛不少,他到底是修道之人,心里此时起了善念,灵机一动,想了个计策,把眼睁圆了,对老鸨说到:“即使如此,今番便饶了你这老猪狗,不过还有一件,我这两个兄弟昨夜有事,未曾尽的兴,你且把阁内的姑娘全都叫来,随我等回去,待受用的够了,再给你还来!”
这老鸨听孙元这般要求,虽然被打的犯昏,倒也犯起难来,壮胆抬头时,却被孙元把眼一瞪,厉声喝道:“还等什么,恼了老爷不悦,小心拿你祭掌!”话音未落,运劲右手,只一掌下去,便把身边一张硬木桌子拍了个粉碎。
这下,吓得那老鸨不敢再言语,慌慌张张的让那群伙计把姑娘们都聚了,任由孙元三人全部带走。
等三人带着姑娘们走得远了,那老鸨又疼又气,筛糠似得腿,再也撑不住肥硕的身躯,“噗通”栽倒在地,人也昏死过去
不说那群伙计见老鸨昏死,如何施救;却说孙元三人,带着一众尚未梳洗打扮好的女子走在路上,也是一幅异景,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三人倒也毫不在意。回了上官玧斐茶庄,一群姑娘站满了柜前,把上官玧斐也吓了一跳,一对杏眼微怒,不离君郎,看的君郎以为上官玧斐误会自己,吓得冒出冷汗、后脊背发毛。
王鲲也觉得气氛不对,幸好此时刚刚开市,还无人前来购茶,于是其便偷偷站在君郎身后,防备上官玧斐发起脾气后,好抱着君郎撒腿开溜。
此刻,茶庄之内,毫不在意眼前一切的,也只有孙元一人而已。他也不管别事,只径自转过身去,把财帛包袱放在柜上打开。
待仔细清点了里面财物后,其尽量把这些事物分成等分小份,而后转过身来,对着一众烟花女子道:“众位姐姐妹妹,我有一言,还请你们细听!想必,你们也都是良善人家的好女子,必是因事,不得已才沦落风尘,大好的年华,何苦白白糟践了自己?
我兄弟三个心存善念,今天就做个好人。眼下,这不义之财全数在此,我已经分好了份数,你们一人一份拿了,有家的快快回家团聚,没家的置办些田产,招个好夫婿来过日子,也好过从前那般,白白糟践自己身子。”说着,便让庄内伙计出来,把钱物给这些女子依次分了过去。
这群女子接了财物,个个双眼含泪,感恩叩拜,孙元连连相搀,目送离去,等一众女子走的净了,茶庄此刻除了伙计,便只剩下上官玧斐和孙元四人。
君郎见如此善举,发自内心的朝孙元一笑:“妙啊,兄弟这回,可是做的一件大善事啊。”
王鲲也在一旁赞道:“不愧是我的好哥哥,果然高人一等,只是说好的‘受用’这群姑娘,倒实打实的给小弟和君大哥扣了个‘色中饿鬼’的名号!”
孙元见他舌灿莲花起来,不由伸手一记栗暴招呼在其头上:“臭小子,你那浑愣性子还在意这?倒是况平哥哥那边,碍着上官姐姐面子,十分尴尬。我想,哥哥这时已是脊背发凉了吧。”
孙元说着,朝着君郎和上官玧斐一个坏笑,一时间,四人哄堂大笑,便是早早寻角落站了,未引起他人注意的且欢公主,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