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I - 15）兄弟谈心前路问，流民清理故乡回

    在兄弟间坦诚的对话中，我们探讨着未来的路途。在流离失所的岁月里，我们清理着故乡的尘埃，期待着归途。大哥曾带我走进那片伐木场，他投身于“放溪”的劳作。所谓“清山”，即是柴夫们砍伐树木的辛勤工作。他们将原木整齐地堆放在溪边的斜坡上，待到大雨倾盆，溪水泛滥之际，便撬动堆场的底座，让原木顺势滚入汹涌的洪流，随波逐流至下游，再进行装车或扎成木排，远赴他乡。这种借助自然之力的运输方式，被形象地称为“放溪”。

    半个月后，大哥回到伐木场领取工资，工友们将我拾金不昧的事迹告知于他。听闻此事，大哥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对我说：“小弟，你真是好样的，为我们兄弟俩赢得了好名声。在江湖中，诚信是与人交往的基石，尤其是在初次接触陌生人时，更需检验对方的诚信度，以决定今后的相处之道。或许屏南哥故意将钱丢在地上，以试探你的为人。你拾金不昧，归还失主，是对的。我们兄弟再穷，也要有骨气，别人的钱财绝不能取，正如古人所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

    大哥继续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柴夫也有柴夫的规矩。有些规矩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怕你不懂而惹麻烦。”我回答说：“大哥，柴夫的规矩师傅已经给我讲得很清楚了。”大哥听后松了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否则违反了规矩，我们兄弟俩可赔不起工钱。”

    为了庆祝我为大哥争得好名声，他高兴地到村里的小店铺买了一瓶五加皮白酒和半斤炒花生。那是我和大哥第一次一起喝酒，兄弟俩边饮边谈，心情愉悦。大哥比我年长12岁，以往他总把我当作尚未成熟的小弟，但这次，他看到了我思想的成熟，也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大哥关切地问我：“小弟，你在伐木场能否适应？工作是否吃得消？”我回答道：“这里的大米饭能吃饱，真是太好了。工作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师傅对我也很好，我打算一直干到伐木场的任务结束。”大哥是个憨厚耿直的人，无论是包工头还是工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在场里，大家都亲切地称呼我为“陈贡弟”，我拾金不昧的行为也赢得了大家的赞扬。

    第二天，大哥又投入到了“放溪”的工作中。自从我来到伐木场，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每月每人能领到50斤大米的口粮，每餐有7两（按十六两制计算）的大米饭，用竹筒罐蒸煮，香气扑鼻，美味可口。每餐还能分到一小碗菜，有时是几片猪肉，有时是几条小溪鱼。我每餐都吃得饱饱的，不再感到饥饿。每天出工，还能预领1元工钱。

    回想起在家乡食堂的日子，每月只能领到36斤饭票，饭里一半是番薯米，劳动时肚子饿得慌，没有钱预支。在家乡，每斤高价大米要4元钱，有时还无处可买。这里的待遇与我在家乡的境况真是天壤之别。

    然而，好景不长，国家开始加强对流动人口的管理。古田县的干部进驻建瓯县城，深入各公社林场进行拉网式巡查，强制将外流务工人员带回古田，参加本地的农业大生产。有一天，古田的干部来到了我所在的伐木场，场里共有5个古田人，其中两个去放溪侥幸躲过了这一劫，而包括我在内的3个工人被发现。

    那天早晨，包工头通知我不要出工，到场部领工资。包工头拿出一张表格，我在上面签了名字。包工头看到我写的字，赞叹道：“字写得这么好，看来当柴夫真是委屈你了。如果你不是古田人，就可以留在场部，帮我记账和做些食堂采购的活，我身边就缺少像你这样有文化的人。”无奈古田干部要带我们回去，他也无法挽留我，只能摇摇头，让我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