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I - 14)出工干活彩头讲,拾金不昧声誉赢
大哥特别叮嘱我,要与我同住一室的屏南大哥多多关照。初次见面时,我对他心生畏惧,他的双腿肿胀如小水桶,创伤处还流淌着脓水。大哥安慰我:“屏南哥在这里当柴夫多年,不幸染上了血吸虫病,但别担心,这种病不会传染。”虽然我在家乡听说过大脚病,但亲眼见到如此肿胀的双脚,还是让我感到有些害怕。伐木场的带队师傅和大多数柴夫都来自宁德县,只有少数几位来自古田县和屏南县。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包工头就吹响了起床哨。工人们纷纷起床洗漱,吃早餐。我昨天旅途劳顿,本想多睡一会儿,却被屏南大哥叫醒,他提醒我要迅速起床。我立刻穿衣洗漱,去食堂领了饭菜。尽管天色尚早,但我还是领到了铲树皮的刀,跟随师傅上山。
这是我第一次上山,师傅耐心地教我如何铲树皮。他只教了一遍,我就掌握了技巧。师傅赞不绝口:“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学得快的,连大人都要学几天才能掌握。”
砍伐树木是一项危险的野外工作。工人们每天从山底到山顶,依次砍伐整片山林。山上主要是松树,也有少量杉木。树木茂密,相互交织。有时,即使树干被砍断,整棵树也不会倒下。这时,就需要伐木工人用手推倒。如果一个人推不倒,就需要两个人一起推。必须及时推倒树木,否则悬空的树随时可能倒下,压伤工人。每当一棵树倒下,工人们都会大声喊:“看呀,树倒了!”以提醒其他人及时躲避。
我按照顺序砍掉倒在地上的松树或杉木的枝杈,铲去松树皮,剥光杉树皮。中午,我们在山上吃午饭,大家在树荫下休息一个小时。师傅向我讲述了柴夫们自定的行规:每天早晨出工时,“彩头”特别重要,东西要轻拿轻放,严禁乱讲话。如果有人讲不吉利的话,引起众怒,那一天整个伐木场的工人都不会出工,而工钱则要由破坏规矩的人支付。出工前一天晚上,工具要放在指定的地方,不能丢三落四。清晨,几十人一起洗脸刷牙吃早餐,大家都要保持安静,听不到工人的讲话声。
直到天黑,我们才回到工棚。晚上收工后,没有聚集,大家可以边吃晚饭边聊天。晚饭后,工棚里变得热闹起来,有的工人拉琴,有的唱闽剧,有的三五成群玩“牌九仔”赌钱,还有的躺在床上休息。
同房间的屏南大哥已经50多岁。他告诉我:“我当了大半辈子柴夫,没有攒下多少钱,只是勉强糊口。至今还没有钱娶妻,一直流浪在上府山当柴夫,干完这个场又去另一个场。我父亲没本事,生下我也只能当柴夫。柴夫没有出头之日。你还年轻,不应该来当柴夫。我支持你去读书,长大后才有前途。有了文化,你就能成为国家的正式工人。”
屏南大哥经常向我讲述他辛酸的人生往事。有一天,他让我帮他写信给弟弟。我写了满满一张信纸,读给他听。他高兴地说:“小弟,你真是个秀才,我一生都没听过这么好的文章。你文笔这么好,当柴夫真是浪费才华。”听完他的话,我感到茫然若失。16岁的我为了谋生,不得不来当柴夫,那种无法读书的痛苦和纠结油然而生。
下雨天,工人们没有出工。屏南大哥去其他房间玩。我看见他的床边有一张五元钱纸币,便捡起来去找他。我把钱还给他,他却说:“钱丢了我也不知道,就给你买零食吧。”我把钱塞进他的衣兜。在场的人说:“这位大哥有的是钱,他不要,你就拿去买东西分给大家吃。”屏南大哥从口袋里拿出那五元钱,让我去店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说:“钱是大哥丢的,我捡到就应该还给你,不能拿这钱去买东西吃。”他们当场议论:“陈贡原来有个好弟弟,人长得帅,做人也这么正直,真是难得。”
屏南大哥的善良和正直深深打动了我。在这段艰苦的伐木生活中,他的关怀和教诲成为我人生中宝贵的财富。尽管我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但他的乐观、坚韧和正直品质,让我看到了希望和光明。这段经历,将成为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