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望城的唐家
唐家出租屋，叶笙一进门，直奔林芳房间。
轻轻敲门:“妈，我们回来了。”
林芳打开门，拉着泡泡走出来。
叶笙小声问:“夭夭呢？”
林芳轻轻关上门，“睡着了，你和唐没过来，我代表你爸，有话和你们讲。”
“好，我进去换套家居服。”
三人坐下，泡泡窝在林芳怀里玩新玩具。
“房产证上的名字，必须得改了。”
林芳严肃道:“你们任何一个都行，总之不能写在我和你爸的名下。”
叶笙招手让泡泡过来，泡泡和她熟悉了，抱着玩具走过来，换一个膝盖继续趴着玩。
“妈，你有没有发现，泡泡的反应能力强了许多，不像于文丽说得那么严重。”
“是啊，泡泡眼神一点都不呆，不像村里那些有智力障碍的孩子。”林芳很容易将注意力转到泡泡身上。
叶笙用手指梳着泡泡渐渐变得柔顺的头发。
“我会带泡泡去看心理医生，以后会送她上幼儿园，读小学，读大学，常伴你和爸爸左右。”
林芳愣在原地，她从未考虑过这么远。
叶笙看着林芳，“妈，我们一家人不会分开，房子在谁的名下，无关紧要。”
林芳长叹一口气:“你们把钱都花在一套房子上，夭夭怎么办？唐没的学业怎么办？咱们家，不该买那么大的房子，这里勉强能挤挤。”
叶笙笑着握住林芳的手:“这点您放心，这套房子，我和唐没只花了几万过户，花了不到一千请业主吃了顿饭。”
那天唐遇邀请的午饭，是唐没提前结的账。
事后唐遇说，下次请他们吃。
齐妙妙嚷嚷一定要叫上她。
闻言林芳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忐忑不安地看向儿子。
叶笙耐心解释:“妈，我们没犯法，是唐没救的网红齐妙妙，她大张旗鼓要重金酬谢，她追着给，我们不大大方方地接受。”
“啊？”还有追着给钱的啊，林芳心思简单，道:“救人一命是好事，收钱会不会不好？”
叶笙软言软语哄她:“三百多万对她来说，一场直播的收入而已，我们不拿这钱，她还会一直拿唐没救她的事做文章，对我们的生活影响很大。”
林芳点头赞同，说得没错，一堆记者扛着摄像机围堵家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夭夭被吓得嗷嗷大哭，她也被吓得手脚冰凉。
“都听你们的。”林芳服软了，现代年轻人的事，她们做不了主，只要不违背律法，对自家也无害，他们听从就是。
林芳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泡泡和叶笙毫无亲缘关系，不是两个年轻人的责任，可他们把这个妹妹当成自家孩子一样疼爱，夭夭有的，泡泡都有。
她和唐大没想到的，叶笙都会提前考虑到。
林芳心里又高兴又难过。
今天和唐大打电话，唐大说唐三和于文丽的指控已经被撤销。
唐三指控家里的保姆虐待儿童，他和于文丽只是被教育了一顿。
叶笙的猜测得到证实，唐三和于文丽找了个替罪羊。
她不信于文丽没有伤害过泡泡，并非她以貌取人，据她对于文丽的了解，这个女人的心够狠毒。
当年带头第一个霸凌叶笙的就是她，那种别人倒霉她猖狂大笑的样子，至今仍在叶笙脑海里。
“他们要把泡泡接回去。”林芳难过道，“唐三说，不把泡泡送回去，他报警告我们拐卖儿童。”
叶笙表明态度:“这不可能。”
唐大唐二绝对不会答应，林芳林芝也一样。
只是如何能留下泡泡，得到泡泡抚养权，是目前亟待解决的难题。
林芳叹气，心中懊悔:“早知道当时就答应他们，不告他们，先把抚养权要过来再说。”
有钱难买早知道，唐三和于文丽的奸诈和狡猾他们谁也没料到。
找人顶罪这事，十有八九是于文浩的主意，叶笙知道，于文丽没这个脑子。
这点小计谋，对读司法专业的于文浩来说，雕虫小技而已。
“我们会想办法，妈，你和爸别担心。”
叶笙和唐没对视，唐没微微点头。
三人同时看向泡泡，她正给黑猫梳头发，认真乖巧，全然不知道大人在议论什么。
总之警察来了也没用，他们绝对不会放泡泡回到恶魔身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先把泡泡抚养权的事放一边，第二天，叶笙和唐没带泡泡去看心理医生。
这所专治儿童心理健康的医院，看起来比普通医院热闹。
门口络绎不绝，挂号处一直排着长长的队。
眼神呆滞无关的孩子，满脸不耐烦的家长，在这里比比皆是。
因为有许家关系在，叶笙得到不对外开放的专家号，成为第一个看诊的家长。
医生看过病历，细致入微地问了两人一些问题，最后才将注意力放到孩子身上。
老医生笑道:“到我这里来的，往往家长要比孩子病重一些，你们两人年轻又有文化，不该这么忽视孩子。”
叶笙解释:“这是我们堂妹，母亲去世了，和父亲继母生活在一起，之前受过虐待，法医鉴定，受过性骚扰……”
老医生目光一凝，道:“那就不奇怪了，必须和原来的环境脱离开，她年纪稍小，能记住的事不多，不过之前受过的伤，会一直影响她对现实世界的态度，好在她有自我保护意识，时间长了会选择性遗忘痛苦的东西，就好比受过伤的小树干，呵护好了，也能长出新的枝丫，所以人，新监护人的责任重大。”
医生叫来一个娃娃脸的女护士，哄着泡泡做了一系列检查，道:“智力方面没问题，目前看有轻微自闭倾向，多半是不良的家庭环境和不良的教育方式导致的后天性自闭症，尽量不让孩子独处，家庭氛围要轻松温馨，多和孩子交流，多带孩子去人群中走走，和同龄孩子接触接触，这是一场持久战，要经常带孩子来复诊。”
医生看向查血单子，补充道:“贫血有改善，仍然有轻微营养不良，多做孩子喜欢吃的，可以少食多餐，以营养和清淡为主。”
“好。”叶笙点头。
离开前医生再一次叮嘱:“记得下个月来复诊。”
“好的，医生。”
从医院离开，唐没开车，去市中心一家私人饭店赴唐遇的约。
上次唐没把钱付了，唐遇一直惦记请回来。
但她事多繁忙，刚从望城匆匆回来。
回到江城第一时间，约叶笙二人一起吃顿饭。
选了私密性很好的私人饭店，没通知齐妙妙，甚至连助理都没在包间里。
唐遇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
她不知道会从唐没嘴里问出什么答案，但她今天必须开这个口，她已经很多天没睡好了。
一直在心里琢磨唐没和她母亲唐亦麟的关系。
唐没的原生家庭很好查，走访禾木村一问便知。
老实本分的父母，自私无情的爷奶，聪明努力的唐没。
简简单单，构成唐没前二十年的人生。
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唐没没得到爷爷奶奶一点重视，反而在三岁那年被爷爷偷偷丢过一次，禾木村的人都在猜测，唐没不是唐家亲生的，是捡来的孩子。
如果真是捡来的，那么唐没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唐遇带着这个疑问，回了一趟望城。
母亲唐亦麟在部队集训，唐遇只能从家里老人那里旁敲侧击。
佣人们对唐副司令的事闭口不提，唐玉一无所获，只好去找奶奶。
奶奶正准备收拾行李去江城小住，参加外孙的订婚宴。
唐遇截取网上唐没为数不多的照片，和奶奶的眉目仔细对比，越发怀疑唐没的身份。
唐遇是唐亦麟收养的孩子。
望城有过一个传言，唐家二小姐年轻时遇人不淑，和一男子相爱生下一个孩子，二小姐聪明勇敢，抓住男子贩卖情报的证据，男子曾用孩子威胁，女将军选择丢弃了孩子，转身将男子送进牢房。
唐遇一直猜测，唐家二小姐就是自己母亲。
她以前只当故事来听。
直到遇到唐没，她才将所有事联系起来。
奶奶听完唐遇的猜测，摇头失笑道:“你母亲是军官，讲究凡事必有因必有果，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作为她的女儿，你怎么能相信外面的传言呢？小心她回来罚你站军姿。”
“奶奶，你难道不好奇吗？那个男孩和你那么像，和妈妈那么像。”
“好了，别在这里疑神疑鬼了，唐家没有流落在外的孩子，我就你母亲和你大姨，你大姨两个儿子在陈家好好的，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咱们家里人，齐齐全全的，既然你回来了，就带上我一道儿去江城，你大表哥订婚，咱们代表唐家出席。”
唐遇愣了愣，不确定地问:“陈策吗？陈策要订婚？”
“是呀，他难道不该订婚？还有，他是你哥！大你五六岁呢，别没大没小的，直呼你哥大名，成何体统。”
“他和谁？奶奶，陈策要和谁订婚？”
“叶氏集团千金叶笙，我见过一面，长得好看，气质佳，模样俏，头脑机灵，就是瘦了点，身体瘦瘦弱弱的。”
奶奶和她分享照片，唐遇看过后只觉荒唐。
怎么可能，叶笙明明和唐没在一起。
难道江城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叶笙？
一个疑团未解开，另一个疑团接踵而至。
唐遇带着一肚子问题，安排了今天的见面。
看到泡泡，唐遇心头一痛。
曾经，她也是这样怯手怯脚害怕见人的女孩。
她被父母丢弃在陈家创办的福利院门口，因为瘦弱，胃口小，人矮小，常被大孩子欺凌。
十岁的陈策代表陈家去福利院慰问，从角落里将她扒拉出来，送到唐亦麟面前。
“小姨，你帮我把她养长大，养硬气一点，丢在福利院里，谁都能踩她一脚，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
那时候唐亦麟忙，一口拒绝陈策:“你怎么不自己养，我常年住在部队，我怎么养？”
“你请人照顾她就行，给她口饭吃，让她读书，有你唐将军的名号在，谁敢欺负她，你只要给个地盘，她就能自己长大。”
唐亦麟依然拒绝养她，陈策又带着她去求唐老夫人。
陈策说:“你一会儿只管哭，大哭，哭得越惨越好，我外婆心善，会留下你的。”
见到老夫人的时候，唐遇没哭，咬着嘴唇，眼神满是倔强。
陈策恨铁不成钢:“你不哭就把你送回福利院。”
唐遇别过头，泪水在眼里打转，却一滴也没有流出来。
“行，你不哭，我哭。”
陈策抱着外婆膝盖嚎啕大哭，面前的女孩有多惨多惨，被人打得满脸是伤，都五岁了话都不会说，太惨了，小姨也不养，把人送回去会被打得更惨。
外婆不理会他的任性:“你自己带出来的，自己负责，谁给你的胆子，随便将人带到这儿来。”
陈策打着哭嗝，语气比谁都横:“我要是能收养，还能来求你们？我给生活费还不行吗？”
唐老夫人一听，哈哈地笑:“臭小子，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童养媳呢！”
陈策正色道:“别拿人女孩子开玩笑，我在和你说正事。”
陈策撒完泼又长篇大论讲大道理，抱怨外婆见死不救试图道德绑架，最后以退为进承诺每个月定时给生活费，唐老夫人烦不胜烦，勉强点头，给了小女孩一个庇护所。
“这种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我给你取名唐遇，你以后好好待在外婆和小姨身边，偶尔笑笑讨好她们，抓住机会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有本事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就行。”
陈策离开望城，对着五岁的她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被再次丢弃。
以后的每月一号，陈策留下的银行卡都会收到五千的转账，外婆常和她说笑:“你哥给你转的嫁妆钱呢，转给你也好，总比拿零花钱去玩游戏和打赏主播。”
那张卡，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外婆原封不动给了她。
十三年，156个月，每月五千，整整七十八万。
“奶奶给你凑了整，你妈也转了一些，刚好两百万，唐小可，祝你成年快乐。”
关于她的名字，奶奶说唐可好听，陈策说唐遇有意义，两人吵了差不多一年，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各自叫各自的。
唐遇看着眼前的泡泡，内心一软，不知她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