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浮世梦
房间里病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梦话的内容也千奇百怪。
路牧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电风扇缓缓地转动，恍然间他好像看到了雪花飘落，看到幼时的那一场大雪。
幼时他体弱多病，经常莫名其妙地发高烧，感官还会异于平时敏锐。
那年大雪封路，他突发高烧，母亲就背着他徒步去医院。
当时他神志不清，只记得路上的积雪很深，母亲脸被冻得发紫，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看完医生后，母亲再次将路牧背回家时已是深夜，喝完药路牧便昏昏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路牧依稀听见轻微的开关门的声音，还有母亲似乎在对谁发出嘘声。
第二天醒来时，母亲已经外出上班，路牧看见客厅的桌子有熬好的中药和一包黑色夹心饼干。
这种黑色夹心饼干在路牧所在的地方买不到，是一次父亲在外地做生意回来给路牧带的，尝过后路牧就爱上了这种味道，之后每次生病吃啥都没胃口时，唯独吃它能津津有味。
路牧知道，半夜里听到的声音应该是父亲回家了，也知道，他应该是凌晨就再次赶回去了。
后来路牧不再那么容易生病，父亲和母亲一起用攒的钱在外地创业，每次回来还是会给他带黑色夹心饼干。
包括出车祸那天。
路牧用手指轻轻抹掉眼泪，从怀里掏出那一袋饼干，取了一块放入嘴里慢嚼。
“果然这么久了肯定是不能吃了”
咕噜。
饼干不再是记忆中的口感和味道，路牧却还是把饼干咽了下去，紧接着从床上起身，向着病房某个方向走去。
李塔不知何时在他的必经之路等着：“你卖我个东西，我可以再回答你之前那个问题。”
“什么东西？”
“黑色夹心饼干。”
“不卖。”
路牧不再理会李塔，绕过他向着有个大鼓包的病床走去。
不知什么原因，此时路牧的感官又回到以前生病时般的敏锐，他听见楼下刘医生正赶过来的脚步声。
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也不想再等了。
路牧撩起裤腿，露出用绑带绑着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他从黑市买的，有着特殊涂层，能够瞒过医院安检设备。
他取出匕首，缓缓靠近病床。
赵山，送货司机，醉酒后在高速路上撞翻了一辆汽车，事后逃逸，导致车内一对夫妻被耽误治疗死亡。
第二天称自己并非酒驾而是存在间歇性精神疾病，当时处于神志不清的发病状态，出示了诊断证明，并暗中叫来了一伙司机在法院闹事。
之后事件以在精神病院严加看管并向受害人家属支付一定赔偿就结束了。
这两年，路牧一直想办法打探赵山在哪住院，直到昨天意外碰见了当初聚众闹事的其中一人。
路牧虽全程委托律师交涉，但一直在暗中观察整个案件的进展。
他记得当时每一个人的脸。
本想泄愤，没想到对方竟知道赵山的所在地还轻易说了出来，所以路牧只是直到将他打至昏迷被路人拉开就停手了。
路牧的眼神不再平静，透露出瘆人的寒意。紧紧抓住匕首，刀尖朝下，狠狠向鼓包扎去。
两年内隐藏的情感在此刻尽数爆发。
你不应该能逃脱审判!
寒光闪过，匕首传来的感觉却像是刺中柔软的物体。
他大感不对劲，迅速向后一跳，一个巨大的黑影扑面而来，整张床连同被子和几个枕头向路牧压过来，原本的位置露出一个膀大腰粗的光头。
是赵山！他一直躲在床底下，直到现在才起身掀翻床向路牧冲来。
敏锐的感官在黑夜中发挥作用，路牧侧身躲开，握紧匕首再次向赵山刺去，却被一双粗大的手抓住手腕，无法前进分毫。
感受到路牧的手腕被自己牢牢抓住，赵山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不认识你？我早就调查过你们一家了，看见你出现在这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是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见路牧不说话，赵山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你失去父母的心情我理解，发生这种是谁也不乐意，但人要向前看，你如果觉得之前赔付不够，我还有很多很多钱”
赵山话还未说完，却感觉左眼一黑，紧接着是一股剧痛。
无声中，路牧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刺中了赵山的左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找死！”
赵山发出惨叫却始终没有松开手，双方力量差距明显，赵山怒吼一声夺走了路牧的匕首，反手扎中路牧的腹部。
”老子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你个没妈没爹的废物！“
这一击，按照他以往经验足以让路牧失去抵抗能力，却没想到路牧反而趁着空挡向前一扑，赵山大意之下被他压倒在身下。
随后路牧双手抓住还插在赵山眼睛上的钢笔，用力搅动。
赵山感受到眼睛处传来的剧痛，浑身冷汗直流，他知道这是接近死亡的危机感。
他拔出插入路牧腹部的匕首，向路牧侧腹捅进去。
“松手！”
路牧无言，握住钢笔的双手越发用力。
噗嗤，赵山拔出匕首再次狠狠捅入。
“松手啊！”
“松手”
剧烈的疼痛使得赵山开始瞳孔涣散，力气逐渐消散，口中喃喃道：“松手啊……至于吗”
路牧冷冷地俯瞰赵山。
至于吗？不至于吗？！
两年前，路牧信心满满地从高考考场走出，等来的却是父母的噩耗。
至亲的突然离去像是一场突发的洪水，就算挣扎着没呛死，留下的也是一身潮湿。
随着那场车祸，他的人生也留在了过去，无法解脱，反反复复。
“行，我松手。”路牧拔出钢笔，高高举起，瞄准了赵山的咽喉。
真正感受到死亡即将降临，赵山原本因为疼痛而模糊的意识再次清醒。
“等等！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有怪物在”
噗嗤。
毫不犹豫地，路牧将钢笔扎入赵山的咽喉。
赵山瞪大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口中涌出的鲜血堵了回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后挣扎了几下，彻底失去了生机。
“呼哈，呼哈。”
路牧倒了下去，捂着腹部大口喘气，腹部的血迹流淌，漫过了地面。
咣当一声，大门被打开，刘医生急匆匆着冲了进来。
在调查病案发现老李之前送进来过一个肇事逃逸的病人后，他就预感到不妙。
“还是来晚了一步得赶紧治疗。”刘医生迅速冷静下来，掏出手机正打电话叫人。
一股无形波动弥漫整个房间，刘医生眼神突然呆滞，停下了动作。
此时路牧才注意到之前他和赵山闹出的动静并不小，房间内的病人却似乎对他们视若无睹。
来不及奇怪，录叔和李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路牧身旁。
录叔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虚夹：“来一根？”
“我不抽烟。”
“第一次杀人吧？动手前不动声色，动手后果断狠辣，我很欣赏你。”
“还不是快死了。”路牧自嘲笑了笑。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手机被护士收起来了，里面有和李医生交易的证据，帮我交给警察，还有如果能见到我大伯或大伯母，帮我说一声谢谢他们这些年的照顾，父母留给我的钱还有房子就交给他们保管了。”
录叔点了点头:&34;还有吗？“
&34;没了……&34;
路牧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他闭上了眼睛，静待体内生机的流逝。
如果没有车祸发生，那他应该可以安安心心以优异成绩进入大学，拥有更精彩的人生。
还有录叔和李塔，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的神秘感，这个世界恐怕还有很多他未知的东西。
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了。
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路牧的意识逐渐沉沦。
病房内，李塔漂浮在空中，银白色的头发无风自动起来。
他整个人散发出耀眼白光，双眸有着繁星闪烁，仿佛存在着一个银河。
“叹沧海，岁月匆匆如白驹。白云苍狗，人世浮沉难自守，心海无波自澄明。”
声音沧桑深沉，怎么听都不像是会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李塔手里突然出现一张金属材质的卡牌，如果认识卡牌图案的人会发现，那张卡牌是塔罗牌中序列二十二【世界】。
“发动，浮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