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情绪丛林”（十二）·“虫”与混乱
一团黑色的“云朵”蓦地从大地中飘起。
铺天盖地的嗡鸣声充斥着这片暴雨，在雷光的闪耀下，通天彻地的枯木轰然倒塌。
“呼——”
雨点混合着风声在耳边刮过。
“轰——”
巨大的树木倒塌的声音传入耳膜。
李家孝向后仰躺着，无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阴云刮过自己的脸颊。
阴云急速离他远去。
我要死了吗？
好像也不错。
他闭上眼，等待着最后的坠落。
“嗡嗡嗡……”
熟悉的虫鸣。
平时里最讨厌的虫子此时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边的吸血虫组成一张巨大无比的毯子，在半空中接下了坠落的五名玩家。
“轰隆！”
雷光闪耀天地间，耀眼的雷光眨眼间点燃了死去的枯木，熊熊的火海眨眼间蔓延开来。
虫子们托着几名玩家落到地上，还没等玩家们松口气，无边的虫子便直直朝着天空而去，没入那厚重的阴云之中，再不见了踪影。
“都没事啊，挺好。”
夜曜虚弱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李家孝瞬间扭过头来，看向坐在地上，一脸惨白的夜曜。
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都还处于一种奇特的迷幻状态，没有对现实的触感——郑多彬也是一样。
夜曜身上全都是血污，即使是这场暴雨也未能冲散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看着唯一还清醒着的李家孝，抿了抿嘴唇。
“做得好。”
他拄着刀，缓慢地走到李家孝身前。
李家孝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他，但被夜曜直接拍开了手。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夜曜语气平淡，“接下来的战斗要靠你们了，把他们都叫醒吧，然后，把这些东西分给他们。”
夜曜一直紧握着的右手缓缓递到他面前，而后，张开。
李家孝一怔。
他怔怔地看着夜曜手中熊熊燃烧着火焰的情绪之种。
“这是……？”
“别废话，打完我再给你解释，现在你们应该还不能用，但一会儿应该用得上。”
李家孝吞下自己满腔的疑问，咬了咬牙，伸手拿起那五枚燃烧着的情绪之种。
不烫。
不只是不烫，李家孝甚至在这些情绪之种上摸到了一些雨水。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转身来到其他队友跟前。
除了他和夜曜，其他人全都怔怔然张着自己无神的眸子，躺在泥泞的地上，望着阴云，一副木偶的样子。
“直接往脸上招呼就行。”
身后传来夜曜的指导。
李家孝身形一顿，但随后，他在心底默默说了句抱歉，就这么高高扬起自己的巴掌。
“啪、啪、啪、啪！”
清脆的四声巴掌声响起。
“嗷——！”
效果立竿见影，刚刚还躺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众人一下子就全都跳了起来，像是从噩梦中突然惊醒了一般。
四人捂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一脸不好意思的李家孝。
李家孝挠了挠脑袋，简单地说明了下情况，而后便不由分说地把夜曜给他的情绪之种都发了出去。
现在众人持有的情绪之种类型分别是——
李家孝：愤怒。
魏旭：恐惧。
郑多彬：理智。
崔智妍：嫉妒。
李恩美：色欲。
在分配好情绪之种后，李家孝便扭头看向一旁靠着一棵矮树的夜曜。
顺着李家孝的视线，众人这时才恍然发觉阴影中的夜曜。
看到夜曜身上那恐怖的大片血污，众人畏缩地缩了缩脖子。
夜曜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他，他咳了两声，而后，便面无表情地开口。
“听着，接下来，【七情六欲】将陷入最后的疯狂，如果东古之国的神明没能及时赶到，我们需要自己扛过去，这很危险，我说不准祂会不会径直出现在人间。”
“凡人无法直视神明——我们也许会直接因此爆作一团血雾。”
“如果东古之国的神明及时赶到，收取果实，那么我们的安全性会有一定的保障，但我估计也不会轻松，祂的信徒们可能也会陷入最后的疯狂。”
“所以，”夜曜喘了口气，“我从那些青铜火把里抠出来了几枚情绪之种，作为【七情六欲】的根本，它们一会儿也许会有一些变化。”
众人面色一变再变，最后，他们齐齐低头看向静静在自己掌心燃烧着的情绪之种。
夜曜的最后一句话，基本上是他的直觉——但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夜曜大神，你呢？”
李家孝真情实意的关心地看向正虚弱地靠着矮树的夜曜。
“我？”
夜曜一怔，似乎是对于还有人关心他这事儿有点错愕。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拄着刀，离开了靠着的矮树。
“我会不会有事，就拜托你了，保镖。”
李家孝微微睁大眼睛。
这是这局游戏中，夜曜头一次流露出疲惫的姿态，也是他第一次寻求别人的帮助。
李家孝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坚定地拍了拍自己胸脯。
“放心，夜曜同志！我会用对待首长的规格来保护你！”
夜曜莫名感觉到一根旗子插在他背上了。
他没多在意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微笑。
“是么，那还真有些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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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
青铜火把上的火焰，情绪之种上的火焰，雷霆打击在丛林中燃起的火焰……
大雨冲刷着这片无边的丛林，但火焰愈燃愈旺，光和热正无情地吞噬着这片丛林。
阴影被驱逐，恐惧被吞没。
原始人的山洞中，那簇篝火也亦愈燃愈旺。
“最终神在上！我，【七情六欲】，今日，证得概念之位！”
玩家们正在燃烧起来的丛林中狼狈逃窜之时，一道莫名的声波传遍整片天地。
夜曜垂着的眼帘之下，一抹嗤笑一闪而逝。
“你们听见了么？”
他突然问道。
“听见什么？”
众人一脸疑惑。
“……没什么。”
夜曜闭上嘴，他抬头，看向在火光和暴雨中越发有着末日气息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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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流光染遍天空，【七情六欲】终于从祂寄居的虚空中显出身影。
那是一棵极尽高大的虚幻之树。
不同于祂的造物【恐惧魇树】，祂枝繁叶茂，无边庞大的树冠投下的阴影可以笼罩住整片情绪丛林。
不是祂的体型大得可以让阴影罩住丛林，而是这片丛林是在祂的阴影中生长而起。
祂的身体依旧呈现虚幻的姿态，所以，并没有投下那般的庞大阴影。
祂的树冠上，无数的果实挂在枝头，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些果实全都是一个又一个巨大化的情绪之种。
色彩繁杂的情绪之种宛如繁星，在墨绿色的树叶之下熠熠生辉。
祂舒展身姿。
无边的透明流光猛地以祂为中心，宛如大日旁边的光冕一般，朝着四周照耀而去。
赤橙红绿青蓝紫……
在种种颜色之中，只余下最后一点不和谐。
是了，只要补全这一点不和谐，即使是【祀戎】，也绝对无法战胜祂。
高位格对低位格的压制是绝对的。
感受着身边无处不在的【祀戎】的气息，祂暗自咬牙。
只要能够补全……
一枚闪耀着奇异流光的种子缓缓升入流光之中。
终于——
唔。
祂僵住了。
欢欣血虫艰难地穿过流光铺设的云层，飞到祂面前。
看着僵硬住的祂的现实倒影，欢欣血虫放肆地大笑起来。
“【七情六欲】——今日合该你身死道消！”
不，不会的，为什么这么难受，祂刚刚难道吞下的不是“勇气”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原本该被剔除出去的“残忍”？
情绪的平衡顷刻间被打破，伴随着祂的尖锐爆鸣，混乱的流光剧烈抖动起来，而后，无边的狂暴和混乱眨眼间爆发。
即使只是祂的倒影，也在现实里掀起了一阵暴风。
欢欣血虫的嗤笑眨眼间便被暴风淹没。
“该死的——虫子！！！啊啊啊啊啊啊……”
“【渺小虫孑】！如果我能躲过这一次，我一定要——”
祂的目光穿透阴云，落在懵懂的玩家，看着他们身上，得意洋洋地显露出的虫子节肢，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
夜曜莫名感受到一股择人欲噬的视线，他身上条件反射似的升起点点烬火，随后，他看向祂。
一抹血光暴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七情六欲】冷不丁被戳中了“眼”，祂痛苦地震颤着。
“我要杀了你们啊啊啊啊啊啊……”
“你要杀了谁？我的信徒？”
一道冷漠的声音悄然回响。
“【祀戎】！你欺神太甚！和那只贪婪无度的虫子联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就不是你一个腹中之食要操心的了。”
“你想吃了我？不可能！你绝对想不到，陷入混乱的我，才是最强的——哈哈哈哈哈，这是斩断前路的我，对你的报复！”
“来。”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号，顷刻间便传遍了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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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上，无可知之处，两尊神明陷入了血拼之中，但这一切玩家们都不知情。
只有夜曜隐约感觉到刚刚似乎发生了什么。
不知为何一直在他身上，对任何事都没有反应的【修罗】刚刚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斩了一刀——绝对是发生什么了。
“吼——”
但他也顾不上探究这些了，就在刚刚，四周燃烧起来的丛林中，兀地传来了无数震天的咆哮。
而玩家们手上燃烧着的情绪之种，也在眨眼间被烧成了无数灰烬，附着在玩家身上。
灰烬被风雨带走了一部分，但大部分都还留在了玩家们身上，并且仿佛就像认定了一般，附着的灰烬怎么也弄不下去。
灰烬混在风雨中，试图黏上夜曜的身上，但却统统被另一股奇特的力量影响，全都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朝着丛林深处飘去了。
夜曜默默握住了刀柄。
即使很虚弱，也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吼——”
一声压抑的低吼在玩家中响起。
夜曜脸色莫名，看向脸色痛苦的李恩美。
“唔——”
又是一声。
“啊啊啊啊——”
仿佛约定好的一般，在几声和最初的那声怪物的震天齐吼如出一辙的吼声之后，所有身上有着灰烬附着的玩家身上全都燃烧了起来。
在火焰中，几个畸形的怪物猛地睁开眼。
看着看向他，透露出狰狞杀意的巨人，夜曜叹了口气。
“说着要保护我，结果一变身就什么都忘了，男人啊，就是这样冷血无情。”
他身形猛地一动，躲开了从背后抓来的鹰身女妖的爪击。
“当——！”
蠕虫的尾击被眨眼间出鞘的唐刀挡下。
“吼——”
怪物们咆哮一声，齐齐朝着夜曜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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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夜曜狼狈地在燃烧着的丛林中穿行。
千算万算，没算到玩家们变身后会变得理智全无，完全变成了【七情六欲】这一方的了。
还好，兴许是因为不是全部的灰烬都附着在他们身上的原因，他们变作的怪物的质量比之夜曜之前见过的那些怪物要低上一些，要不然，夜曜兴许刚刚已经被围殴揍死了。
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似乎是因为刚刚承载【修罗】的神性，承载得太多了的原因。
夜曜不停咳嗽着，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看着手上被他咳出来的血液，他陷入沉默。
“嘶，李家孝你下手真没轻没重的……”
抱怨了一句，夜曜听着耳边传来的凄厉呼啸，头也不回，脚尖一点，整个人朝着一边突然转向。
“嘭！”
鹰身女妖一头砸在矮树上。
矮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随后，便轰的一声倒塌。
看着正在地上因为刚刚那一下砸出脑震荡，正在胡乱扑腾的鹰身女妖，夜曜眼中闪过一缕狂暴的杀意。
它头上的黄条满了，一个猩红的红点正赫然映在夜曜眼中。
他知道眼前的怪物是玩家，但那又如何？
不杀了这只有翅膀，能追上他的鹰身女妖，他几乎没有可能在这片已然混乱起来的丛林中生还。
“崔智妍——下辈子不要这么倒霉了。”
虚幻的龙影眨眼间缠绕住唐刀。
寒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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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丛林中到处都是怪物。
在长时间的逃跑中，夜曜早就分不清还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些怪物中，到底还有没有他的队友们了。
他也不敢停下，只是一昧地闷着头狂奔。
朝着火焰旺盛的地方跑。
他发现了，在【修罗】和【龙】的庇佑下，他似乎不会受到火焰的灼烧，所有火焰在他经过的时候，都会被一阵妖风吹开，实在火焰太旺盛，也会凭空升起一阵灰烬，帮他无伤冲过火海。
跑着跑着，夜曜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洞口。
原始人山洞？
夜曜眼底闪过一缕精光。
“！！”
一个熟悉的男性原始人伸出脑袋，对着他叽哩哇啦地大叫起来。
夜曜还是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但原始人并没有阻止夜曜，在夜曜跑到洞口时，他一把把夜曜拉了进去，而后，便叽哩哇啦地对着自己的族人叫起来。
“哈！”
原始人们齐齐大喝一声，随后齐齐地一个捅刺，将跟着夜曜扑来的几个鹰身女妖给捅了个对穿。
洞口很狭窄，容不下那些大体型的怪物进入，而小体型的怪物又一般脆弱不堪，在原始人不断地捅刺之下，这个小小的洞口竟然呈现出固若金汤的态势。
夜曜看到这一幕，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整个人眼前一黑，几乎就要倒下。
原始人族长似乎是看出了夜曜的状态不好，他叽哩哇啦地叫着，把夜曜拉到了那簇篝火旁边。
夜曜眯着眼，顺从着跟着到了篝火旁边。
“y&！！&”
原始人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夜曜静静看着他，竟然看懂了他想说什么。
大概是在说，这簇篝火能治疗，能让人情绪平缓下来。
夜曜道了声谢，也不知道原始人族长听不听懂。
他静静坐在篝火旁边，耳边那些怪物的咆哮声竟然真的渐渐离他远去了。
一片温暖的火光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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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卡片：神明体系：
概念神—＞普通神—＞可以容纳神性的智慧生灵。
每个概念神都可以补全自身，形成最终的完整概念神。
普通神中有资质的可以补全自身，获得升格的机会，在补全自身，完成升格之后，就成为“半概念神”，只要再掠夺到足够的神性，就是一名概念神。
智慧生灵如果容纳足够多纯净的神性（这一步为【伪神】），铸就神格（这一步为【真神】），也能由人踏入神的境界。
位格高的对位格低的有极强的压制，但事无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