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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是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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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欢很快结束。

    草地上剩下了一地的骨头,还有野草压倒的痕迹,证明着蛊族人来过。

    修士里或许有许多不守信用的,但七剑宗的一个真传弟子,还不敢对林夕不守信用。

    在蛊族狂欢结束后,紫空拿来了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乾国的坐标。

    这个小国果然如同紫空所说,有山有水,到处都是树,枝繁叶茂,与当初蛊族的生存环境差不多一致。

    林夕神识也往那张地图上扫了一眼。

    “地理位置变化很大啊。”

    这张地图上的很多位置,很多国家,她都不怎么认识。

    除了几个耳熟能详的宗门,一些小宗门,还有洞天福地,她也不认识。

    世界缩小,国与国之间重新洗牌,她倒是能理解。

    如今看来,修士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不过这与四季山无关,与隐仙无关。

    四季山只有一座山,山上只有三个人。

    这么点地方,这么点人,修为又都这么高,还是与世无争的隐仙宗门,到哪都可以。

    林夕抄了一份现在的地图,将地图扔进了玉简里。

    最近天道已经停止了动作,地理位置暂时已经固定。

    将来要是再变动,地图还得换过。

    隐仙虽然什么都不在意,但偶尔也是要出门的。

    比如了结红尘里的事。

    蛊族在休整了几天后,再一次启程。

    人群浩浩荡荡的,行路也没有当初这么赶了。

    乾国距离这里有些远。

    单靠步行,需要一年半载。

    传送法阵倒是有,可蛊族几十万人,他们也用不起。

    好在如今不赶时间,路上也不用怕冻死人,慢一点,也就慢一点。

    没银子买吃的喝的,也没什么关系。

    蛊族人一路前行,几乎不进城。

    他们很擅长在野外生存,不管是草原还是森林。

    一路前行,离最初的那道蓝色幕布越来越远。

    谁也不知幕布后那片极寒之地,到底还有多少人被困在那里。

    只是因为在数万年前与魔修染上了关系,他们的宿命就已经无法更改。

    这很不公平。

    不过没人在意这件事。

    林夕不在意,刚刚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蛊族人不在意,云长生也不在意。

    他们或许会全部被冻死在那片土地上。

    也有可能如同蛮人一样,好不容易穿过那道幕布,却又遭遇到一场血洗。

    不想被血洗,那就只能退回去,有些修为傍身的,还能活着。

    普通人,依然只有冻死的命运。

    李月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闪过一丝怜悯。

    很微弱的怜悯。

    将头转回来之后,她心中的怜悯已经消失。

    她又不是大英雄,要去拯救天下苍生。

    当初年少时,要是拥有这身力量,或许还真有这种想法。

    如今岁月悠悠,几百年过去,人间的一切,她早就看淡了。

    不管是谁生,谁死,死多少人,她都不是很在意。

    一群素未蒙面的人罢了。

    “怎么了?”

    “没事。”

    “呵。”

    林夕看了一眼李月,像是知道李月心里在想些什么。

    漫漫长生路,心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直到最后变得古井无波,难以起波澜。

    三人此刻坐在马车上。

    云长生和林夕坐在车厢,李月拿着马鞭坐在车辕。

    三人不紧不慢的跟着蛊族迁徙的队伍。

    蛊族人大部分人都是用走的,他们这辆马车在人群里特别的显眼。

    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件事情。

    云长生用手撑着脑袋,车帘被风掀起时,阳光有些刺眼。

    他闭上了眼睛,心神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情。

    太上忘情修到最后,修成了一个俯瞰世间的神。

    不是修为上的神,而是心境上的。

    仙界那些活过了无数元会的人,虽他们然没有修太上忘情,但与太上忘情的心境其实已经很接近了。

    都是那样的冷漠,对于世间事,几乎毫不在意。

    稍有不同的,他们有些人可能还有三两个好友,还有个道侣。

    而修了太上忘情的,形单影只,始终孤身一人。

    想要破太上忘情,那就需要把心中那个神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拽落到红尘里,重新修成一个人。

    一个会哭会笑,拥有喜怒哀乐,心中有在意的东西的人。

    就像最初那个在云家活了一世的云朗。

    可惜云朗已经不在了。

    刚刚上四季山的云长生也已经不在了。

    “在想什么?”林夕将身体靠了过去,依偎在云长生的怀里。

    男人将她轻轻搂住,呼吸着那股淡雅清冷的体香。

    “没什么。”

    云长生睁开眼,将手插入林夕的发丝,轻轻抚摸着。

    他看着有些清瘦,头上带着玉冠,身上依然是那件月白色的长袍。

    就如蛊族圣子所说,虽然没穿道袍,但怎么看,都觉得这应该是个道士。

    “之前我让你将林天和云流羽救下,你好像不是很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

    “因为我本该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到了最后,却让你去救了。”

    “从下山开始,我就知道,我已经走在了对的路上。”

    林夕将脑袋仰了起来,瞥了云长生一眼后,又将脑袋靠了回去。

    “正因为一直确信走在了对的路上,所以对你的变化,心里不会感到奇怪。”

    “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判断吗?”云长生继续揉着林夕的脑袋,将她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怀里的女人挣扎了一下,见云长生很喜欢揉,就又认命似的不再挣扎。

    “我只相信我当初渡过飞升雷劫时,所看到的。”

    “我的眼睛不会骗我。”

    “那上面确实是无情道的投影,祂也确实是天生的无情者。”

    “但连祂都有了感情,你自然也可以有。”

    或许是男人的怀抱太过温暖,林夕说着说着,有些倦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唇瓣最后又开合了几下,梦呓似的说了句。

    “我,只是在相信我自己。”

    说完,她就没了声音,眼皮合拢在了一起,上下睫毛交叉而过,嘴巴微微张着。

    这睡姿很不雅。

    如果还是当初那个师尊,云长生或许永远看不到这幅画面。

    但此刻的林夕只是他的道侣,除此外,没有其他任何的身份。

    马车继续向前。

    云长生见林夕睡着了,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以前林夕是师尊的时候,在云长生心里,林夕是完美的,就像四季山顶飘落的雪,洁白,微凉。

    而以道侣的身份相处,才会发现林夕离完美,还有些差距。

    她心眼子多。

    喜欢吃。

    喜欢耍无赖。

    最近还变得有些贪睡。

    以上种种,除了心眼子多勉强符合仙人高深莫测的形象,其他的,真是一点都不符合。

    不过,也确实该多睡睡了。

    为了太上忘情的事情,东奔西跑折腾了几百年,如今终于见到了成果。

    是该休息休息了。

    前方的路她已经无法主导,需要看云长生自己。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最近有这么累吗?”

    云长生看了眼手上的口水,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抬手将林夕微微张开的嘴巴合上,然后把手上的口水蹭到了林夕的衣服上……

    本来想蹭到林夕脸上的,想了想这样做有点不厚道,所以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云长生做完这些,心神又沉入到了其他事情中。

    储物戒指闪过了一道光。

    那本蛮人少年写的书,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汹涌的怨念通过这本书,再次朝着云长生涌去,那怨念透露着强烈的不甘,像是在质问着什么。

    离那张阻拦寒流的幕布越远,这些怨念也变得越发的强烈。

    云长生眸中洁白的光一闪即逝,他也如同睡着了一般,轻轻合上了眼。

    而意识,则沉入了浩瀚洁白的大道之中。

    七情花燃烬后,那七彩的光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

    只要云长生不脱离属于大乘期的这一段路途,那这几百年里,他对于林夕和林多多的感情始终不会消散。

    浩瀚洁白的大道上,云长生召唤出了雪云剑的投影。

    飞剑起舞,剑尖摩擦出了火星。

    这条道上,又一次留下了一幅画。

    画的是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穿着鹅黄色劲装的李月拿着马鞭,姿态有些慵懒的靠坐在车辕上。

    车厢里,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着,趁着午间小恬了一会儿。

    乱舞的剑光停了下来,飞剑的影子淡了下去。

    云长生蹲下身看着自己的画作,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他的周边,还有许许多多相同的画作。

    有林夕飞升,自斩仙基的画。

    有林夕乘着飞剑,想要将所有灾厄阻拦在身前的画。

    还有在那个冰冷的雪地里,林夕将他救起的画。

    除此外,也有云长生和林多多的。

    心魔爆发时,林多多的包容。

    红尘里,没有多做犹豫,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于是嫁给了云长生。

    第二次出现,没有停留太久,挖着坑,想把自己和云长生埋在一起,同生共死。

    三人相处的所有点滴,都被云长生留在了这片浩瀚洁白的大道上。

    从前的无情道是怎么样的,云长生不知道。

    他只想在这大道上画满他们三个人的身影。

    许久后,云长生终于在这一幅幅画作中回过了神。

    他一路向前,在即将走出七彩光芒时,停下了脚步,然后盘膝坐下。

    代表着芸芸众生的细小光点浮现了出来。

    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属于蛊族少年们的光点。

    云长生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其中的某个光点,然后又将手收回。

    刚刚的光点是杏儿小姑娘。

    而这姑娘刚刚是在……犯花痴……

    云长生又换了几个光点查看了一下。

    这些少年人们的情绪中,少了一股阴郁,多了些属于少年人的朝气。

    这种感觉挺好。

    云长生的目光从这些少年人的身上收回,然后看向了一片黑色的光点。

    那是死去的蛮人留下的。

    密密麻麻的,有数十万之多。

    他们留下的情绪中,包含着深沉的怨念。

    当初就是感受到了这些情绪,云长生才让林夕将林天和云流羽救下。

    他想借此,将蛮人的怨念激发出来,冲刷这片大道。

    当云长生的目光投向属于蛮人的光点时,质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为什么?

    凭什么!

    声音很嘈杂,带着浓烈的不甘。

    血腥味扩散了开来,越来越浓郁。

    在这浓郁的血腥味中,累累白骨浮现了出来。

    云长生捧起了地上的一个颅骨。

    很小,看年龄,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他将手中的颅骨放下,捧起了另一个。

    这个更小了些,还有点柔软。

    “还没出生啊。”

    他的声音中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的情绪,像是在可惜。

    在一片尸骨中,他找到了那名为蛮秋的尸骨。

    就是这个孩子写下了故事,让他与蛮人有了勾连。

    “谢谢你喜欢我的故事。”

    云长生如此说了一句。

    在书的末尾,蛮秋曾致谢过素未蒙面的南方先生。

    云长生像是在回应着这句话。

    当周围的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淡,他又变回了从前那副淡漠的样子。

    “终归是运气差了点。”

    如果当初与蛊族结盟,那现在蛮人应该与蛊族一起前往乾国了。

    “确实是运气差了点。”

    黑压压的光点中,有人回应了一句。

    云长生看了过去,是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他认识,这是蛮人部落的族长。

    只见老人继续开口道。

    “如果蛮人生在一个没有修士的世界,如果没有修士插手这件事,如此天灾,蛮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战胜。”

    “或许吧。”

    云长生点了点头,便不再关心这件事。

    他感受着无数种情绪冲刷而过,最终却什么都没留下。

    累累的尸骨消失。

    眼前所有的一切全部消散一空。

    他继续在这条洁白的大道上搜寻。

    按理说,祂应该也在这里。

    祂虽然站的很高很高,但修为受此界所限,依然只有渡劫。

    渡劫,那就应该在大乘的隔壁。

    云长生走到七彩光芒的最边缘,目光朝着远处眺望。

    前方白茫茫的一片,没有看到人。

    这里这么大,找不到也正常。

    不过祂的体型应该很大,虽然现在缩小了许多,但还是很大。

    应该挺好找。

    云长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抬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看向了无穷高处。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只黑色,一只白色。

    林夕曾说,她渡过飞升雷劫时,抬头望天,曾在无穷高处看到过无情道的投影。

    于是她猜测此界太上忘情的功法,全部来自于祂。

    而破除太上忘情的方法,也该去模仿祂。

    毕竟祂虽然身具无情道的投影,但却充斥着七情六欲。

    所以云长生就也想找个地方看看祂。

    世间所有修了太上忘情的修士,大都只想着修炼。

    修了太上忘情后,一天到晚想着破除太上忘情的,云长生应该也算是独一份。

    至少在此界,是如此。

    前几日云长生一直抬头看着天空看,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今日他和林夕对话,聊到了无穷高处无情道的投影,于是他将意识投入到了无情道之中。

    原本以为这次依然如同平日里抬头望天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没成想,却是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只黑色,一只白色。

    这双眼很大,遮盖了附近的苍穹。

    云长生能感觉到无数众生的七情六欲缠绕在这双眼睛上。

    似乎是意外云长生能够看到祂,那双眼睛动了动,将目光投射到了云长生身上。

    与天对视,这世间大部分修士都会很紧张。

    不管是练气,又或是渡劫,都不例外。

    因为这个世界充斥着天的传说。

    情劫、杀劫、死劫……

    还有不知多少万年前的灭世,等等等等。

    不像有些世界,许多修士还在猜测天到底有没有意识,有没有感情。

    此界的天比起安静的祂们,表现的相当活跃。

    这也让修士都有些畏惧祂。

    见到祂时,可能会跪地膜拜,也有自命不凡的,或许还会喊几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口号。

    不过修了太上忘情的修士却是个例外。

    他们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好奇。

    被天看一眼,那就看一眼。

    有些修了太上忘情的修士,或许还会借助这个机会观察祂,尝试领悟更多的功法。

    云长生也是来观察天的。

    他想要知道,明明身具无情道的投影,但却拥有感情的天,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像是众生意志聚合的产物。”

    他如此说了一句,声音很低。

    如果刨除掉无情道的投影,只看天身上缠绕着的属于众生的七情六欲,天确实像是众生意志聚合的产物。

    那双眼睛像是听到了,对于云长生的话,露出不置可否的眼神。

    没说云长生说的是对的,也没说云长生说的是错的。

    云长生也很意外能从祂眼中看到这种情绪,在各种记载里,祂该是高高在上的才对。

    没想到……好像还挺平易近人的……

    “民意,即天意?”

    云长生看着被众生七情六欲缠绕的祂,又吐出了一句话。

    天空那双眼睛里,依然是不置可否的眼神。

    但云长生却从这双眼里读出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祂的眼神好像确实在表露着这个意思。

    这句话之后,云长生甚至还看到了后续。

    “你为什么会觉得,愚蠢的众生聚合在一起,会诞生如此伟大的我?”

    “……?”

    这天,为什么看着有点中二。

    哦,这天看过他写的话本来着,这会儿不会是在看那本龙傲天话本吧?

    “你且再看吧。”

    祂这样说了一句,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眸就这样静静的悬挂在了天空,没有了任何情绪。

    看上去,就和天上的日月星辰一样,高高的悬挂在了天空,成为了天空的一道风景。

    祂说再看,那就再看看。

    于是云长生盘膝坐下,透过七情花那七彩的光亮,目光一直望着无穷高处的那双眼睛。

    这一看,就是不知多少岁月。

    他偶尔触动一下代表着蛊族少年人们的光点,想要如同天一样,让这些少年人们的七情六欲缠绕到他的身上。

    然而不管怎么尝试,都一直没有成功。

    他又试了试代表着蛮人的黑色光点。

    每次触碰时,那些蛮人的七情六欲虽然一直在冲刷他,但依然没有缠绕在他的身上。

    数十万蛮人的情感虽然很丰富,但他们已经死了。

    这些汹涌的情感,是蛮人们留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

    就算再深的怨念,再深的不甘,终究会消散在岁月里。

    他们的感情,迟早有散去的一天。

    云长生看着这片黑漆漆的细小光点,若有所思。

    直到眼睛感觉到了斑驳的光亮,他才恍然间回过了神。

    是林夕的气息。

    于是他睁开了眼,往旁边看了过去。

    迎面的,是一张姿容绝美的脸,云长生之前一直在看一双眼睛,于是下意识的,搜寻着林夕的眼睛。

    很漂亮,眸中还带着几丝戏谑。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林夕一脸的信誓旦旦,眸中那丝戏谑却依然在。

    云长生很快就知道林夕眼中的戏谑是什么意思了。

    车帘忽然被风掀开,一束光亮照了进来。

    林夕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一面镜子。

    她将镜子偏了偏,将光亮折射到了云长生的眼睛上。

    一抹斑驳的光影停留在了云长生的双眼,让他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几岁的人了。”

    他有些无奈的说了句。

    以前杏儿小姑娘好像也做过这种幼稚的事,几个半大少年拿着一块冰,在那折射着阳光。

    回家后,手冻的冰凉冰凉的。

    林夕还烧了几根木柴,给这群孩子烤手。

    被他们父母得知后,直接来了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毕竟在当时的蛊族,木柴是很珍贵的物资。

    那些少年们的父母还上门来赔礼,最后客套了几句后,就被林夕婉拒了。

    云长生没想到,林夕这么大的人了,竟然也如同那群少年人那般,做出了如此幼稚的事……

    “你这次闭关了好几个月,我怎么喊,你都不理我。”

    林夕晃了晃手里的镜子,斑驳的光影在云长生脸上晃动,继续闪着他的眼睛。

    “有吗?”

    “当然有,不是说好了,这次下山,不准修炼的吗。”

    “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所以忘了。”

    云长生有些歉意的笑了笑,然后也取出了一面铜镜,将光折射到了林夕的身上。

    他使坏似的将斑驳的光亮停留在林夕修长的脖颈,然后继续往下。

    光斑停留的久了,带着一抹灼热的气息,将那抹白皙照的很耀眼。

    林夕见此,也不甘示弱,继续用光闪着云长生的眼睛。

    嘴里还念叨着。

    “让你看,让你看。”

    “涩心不改,是不是心魔还没除去啊?”

    “咳咳。”

    车厢外,挥舞着马鞭的李月轻咳了一声。

    车厢里的一男一女顿时停止了动作。

    云长生倒还好,林夕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还是微微的有一些尴尬。

    车厢里静谧了好一会儿。

    忽然,她“噗嗤”一声,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鹅鹅鹅鹅鹅……好像……是……鹅鹅鹅……有点幼稚……哈。”

    刚刚静谧的氛围,不知道又戳中了她哪个笑点,她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笑着。

    可能是觉得笑的太大声了一点,林夕干脆将脸埋进了云长生的怀里。

    她肩膀抖动着,手指偶尔掐一下云长生身上的软肉。

    再次抬头时,眸光有些湿润,脸上红红的,竟是笑出了眼泪。

    云长生抬起手,将林夕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看着林夕瞪过来的眼神,他又将那头乱糟糟的长发梳理好。

    本来想扎两个麻花辫,不过林夕好像不喜欢。

    于是还是和往常一样,只在发尾末端的位置绑了个发带,任由三千青丝顺着脊背倾泻而下。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

    云长生知道林夕在担心什么。

    他已经大乘,离渡劫只有一步之遥。

    跨过了这个台阶,那七情花就会失效,太上忘情会再一次占据上风。

    在天地灵气浓郁至此的今时今日,谁也不知道他哪天会不会突然在修炼的时候,跨过那一道台阶。

    这也是林夕急着喊醒他的原因。

    “除非跨过去了,还能一直记得你们,否则我不会跨过去的。”

    “一直不跨过去,你会老死在岁月里的。”

    “无所谓。”

    “那你以后修为一直比我低,会一直被我欺负的。”

    “想欺负就欺负吧,已经习惯了。”

    “七情花的效果只有几百年了呢。”

    云长生闻言,忍不住抬起手,掐了掐林夕的脸。

    “不要这么扫兴好不好。”

    “唔,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林夕瞪着眼眸,试图用眼神威慑云长生松手,不过却没什么效果。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染上的坏习惯,最近这些年总是喜欢掐她的脸。

    好像是结为道侣之后?

    她想到这,眼睛瞪的更大了些。

    “让我抛去师尊这个身份,你心里是不是舒坦了不少?”

    “嗯,是有点。”

    “果然……说什么让我抛去师尊这称呼,是为了让我更好的接受道侣这个新身份。”

    林夕将掐她脸蛋的手撇开,转过身,背对着云长生。

    “到头来,原来是为了你自己舒服。”

    她回忆着过往,失去修为的那些年,云长生虽然也总是放开了折腾她。

    但每次她摆起师尊的架子,这男人虽然一脸的无所谓,但好像在某一瞬间,还是会闪过几丝拘谨。

    “……”云长生。

    这话说的,把他描述成了一个渣男一样。

    就像蓝星,某对情侣开了房,完事后女方很委屈的说。

    “叫你戴你偏不戴,只顾着自己舒服……”

    这突如其来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云长生想到这,赶紧将这些想法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他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之前在大道上所看到的。

    聊着聊着,他忽然想起了那无穷高处的存在最后透露出的意思。

    “你且再看吧。”

    云长生隐约觉得,天上那位,可能想给他看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路上或许会遇见。

    车厢里。

    一男一女继续打情骂俏,弄得衣衫不整。

    驾车的李月有些听不下去,嘀咕了句为老不尊后,直接将车厢里的声音屏蔽了。

    ……

    ……

    依然是那片纯白色的空间。

    这条浩瀚无边的大道上,曾经留下过许多人的足迹。

    大部分人早已化道。

    少部分没有化道的,也走在了化道的路上。

    无穷高处,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眸依然停留在那里,光看眼睛,很难分辨出祂是男是女。

    或许祂本就没有性别之分。

    然而云长生受实力所限,只看到了这双眼睛。

    他没有看到,在相隔了无数距离的遥远之处,还有一双眼睛,同样是一黑一白。

    如果要问两双眼睛距离有多远,这没有多少人清楚。

    但这个问题却很容易描述出来。

    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相隔多远,那么这两双眼睛也就相隔多远。

    如果站在更高处俯视,又或是站在更低的地方仰头看去,就像抬头仰望夜空一样。

    那你就能看到密密麻麻,无数的眼睛。

    都是一只黑,一只白。

    他们有的暴躁,有的安静,有的冷漠,还有的,眼中完全没有意识。

    一共十二万九千六百双眼睛,没有一双眼的目光,是重复的。

    偶尔有修士化道,融入这些眼眸之中。

    这数万双眼中,就会有一双眼产生几丝变化。

    就像墨汁滴入了海里。

    就像一块很小的橡皮泥揉进了另一块很大的橡皮泥里。

    这种变化很微小,但你不能说这没有变化。

    浩瀚洁白的大道上,某一块区域又震动了一下。

    海水里的墨汁滴的终于足够多,某双眼眸突然间变得凶神恶煞。

    在这条浩瀚大道的尽头处,被称为仙界的无穷高处。

    那里有一双眼睛突然睁开。

    “没有见过的变化。”

    祂饶有兴致的说了一句。

    然后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被剥离了那个世界,被大道尽头处的祂所吞噬。

    失去了天,那个世界的众生开始动荡。

    许多年后,一双呆滞的眼神取代了那个位置。

    等祂诞生意识,或许会奇怪上一任天到哪里去了。

    仔细搜寻后,祂会诞生出一个结论。

    哦,原来是转世投胎,飞升跑路了啊。

    然后祂还会很奇怪,为什么那货能跑,而祂却被锁死在了这里,想走都走不了。

    哦,原来是上一个天留下的暗手。

    于是哪天脾气上来了,祂还会骂上一个天真是个贱人。

    殊不知,上一个天确实飞升到了仙界,而且飞的很高很高,比仙界的仙人们飞的都要高。

    这十二万九千六百双眼睛继续变化着,对于大道尽头的祂而言,这些高高在上的天,就像……

    就像实验室里的猴子……

    和当初四季山上,被林夕和云长生实验功法的猴子很像。

    在凶神恶煞的那双眼睛消失后,周围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另外的十二万九千五百九十八双眼,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

    唯独有一双眼,祂像是了然了什么。

    就像四季山上那只猴,被实验了数种功法后,得到了机缘,踏上了属于自己的修行之路。

    不过,祂与四季山那只猴终归不一样。

    四季山的猴能够光明正大的修炼,而祂只敢将自己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

    祂不敢赌。

    四季山上的猴子能够光明正大的修炼,那是因为山上的人是林夕和云长生。

    他们不介意山上多一只猴妖。

    而大道尽头那位,谁也不知道祂的性子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容忍一只会修炼的猴。

    虽然都被称为天道,但仙界的天道,终究是站的太高了一些。

    没人能够看清楚祂的面目。

    仙界的仙人看不清,下界的天道也看不清。

    也许显露出些许不同,仙界的天道就会像吞噬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眸一样。

    也说一句:“没有见过的变化。”

    然后顺口将祂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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