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火烧异香园

    子时将近，小胡子将黄纸信折好塞入怀中，捋了捋老板娘额头的碎发，未留只言片语，人便上了屋顶，做起最为熟悉的工作。

    星光闪耀，午夜的大地寂静得一塌糊涂。老板娘躺在床上寝不安席，想想小胡子没有留下让她先睡的话，也没有说明要去多久，老板娘小心眼发作，担心有什么变故，始终不敢睡。

    直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小胡子风尘仆仆平安回来，老板娘的心才放下。而这时，也到了该起床准备营业的时候。

    老板娘向来不过度干扰小胡子，去哪了，怎么去了一夜之类的问题，一概没有。只把一夜捂得热热乎乎的被窝交给小胡子，便匆匆出门忙碌去了。

    小胡子一觉醒来已是午时，异香园门庭若市，店里店外正忙得不可开交。即便如此，老板娘百忙之中仍亲手煮好一碗面端到小胡子面前。

    “怎么醒怎么早？应该睡到未时才对。”老板娘怕是店小二粗心吵醒了他。

    小胡子揉揉惺忪睡眼，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字：“是，睡不踏实，好像要有什么事发生。”

    “阳光还是那么大，吃饭的人还是那么多，我还是那么累，到处都与平日里一模一样，能有什么事。”老板娘示意小胡子别瞎想，赶紧吃面。

    小胡子趴在后厨的案板上，用筷子挑起一大坨面，抖了几抖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哧溜”一下吸进嘴里，刚刚好的温度，暖心又暖胃。

    第二口正咀嚼地火热，小胡子突然眉头一紧，站起身便往厅堂走。

    厅堂里人来人往，有的吃饱刚走，有的桌边在等，有的酒喝得正酣。小胡子站在厅堂中间，左瞅右瞧，突然将身边一张四方桌直直掀起一丈多高，翻滚着落在地上，碗碟“叮当”碎得到处都是。

    “都给我滚！”小胡子圆目怒睁，扯开嗓子咆哮。

    一些老实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最怕发生什么，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嘴上嘟囔着，脚下老老实实踏出门外。而一些好事之徒，借着酒胆撸胳膊卷袖子，打算问个所以，问不出便要小胡子好看。

    “所以”二字不用小胡子来回答，这时一截半尺粗、桌面高的木头燃烧着熊熊火焰突然从屋顶直直戳下，“咚”一声，插在小胡子与好事之徒之间，火星四射。

    紧接着第二根同样大小的木头又带着熊熊火焰以同样的方式戳下，至此，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一根接一根像下雨似得不断撞破屋顶，插在异香园的每一寸土地。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小胡子管不了店里那些醉汉的生命，拉着老板娘和店小二果断闪出门外，等再回头，烈火已经将整个异香园吞噬殆尽。

    一蹿一蹿的火焰燃烧着老板娘一滴一滴的血汗，红得鲜艳。街上传来的救火声，和屋里传来的救命声相互交织，充斥在耳边。

    小胡子立在对街，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任凭双颊被烤得发烫。

    老板娘扯了扯小胡子衣袖，又拍了拍腰间，示意不用心疼，钱随身带着，重新翻盖便是。

    小胡子像个又聋又瞎的石头人一般没有回应，直过了许久才默默出声：“火本无形，水原无意；时之，适之，应势顺为，万不可逆。”

    “未时起雨酉时停。”小胡子继续念道。

    听小胡子这么一念，老板娘抬头看看，刚才还似火的骄阳不知何时躲到了何处。

    就在烈火马上要危及邻里之时，天空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等气氛稍一烘托到位，豆粒大的雨点眼瞅着便砸了下来。

    “走吧。”小胡子转身进入身后一间茶肆。

    大雨很快将火浇灭，但也无法更改异香园成为一片废墟的事实。老板娘透过雨帘看着一年多的心血付诸东流，并没有多少伤感。因为她关心的只有小胡子，只要他平平安安，其他无关紧要。

    “那封信真的好神奇，说几时下雨就几时下雨。”老板娘继续扯着小胡子衣袖。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胡子终于发觉挂在衣袖上老板娘的手，一把抓起，轻声道：“那封信中雨并不是为了异香园的火而预言，而是为了说服李匡筹，让他相信妻妾十几人是被李匡威所害。至于异香园的火和这场及时雨，我认为不是雨循着火下的，而是火等着雨快来了才燃起。真正神秘的地方还是在四棺院，那封信与四棺院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老板娘听着分析听得入迷，一副小迷妹的样子靠在小胡子身上。

    雨越下越大，看来一时半会出不了这间茶肆。小胡子和老板娘来到二楼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坐下，细细捋着一连串前因后果。

    “首先，火烧异香园没能阻止，陆月的第一个任务以失败告终。从谁得益谁嫌疑的角度出发，只有同行。如果真是同行，也没必要再多分析，与我们不冲突，换个地方重装再开一样。其次，如果不是同行，火烧异香园就一个目的，希望我们离开幽州。到底是谁最希望我们离开幽州？应该只有‘九色血潮’，我们离开，他们好方便做一些事。”小胡子手臂托着下巴，一副便秘似的神情。

    老板娘能做好生意，头脑自然不笨，听完小胡子分析后补充道：“为什么希望我们离开幽州一定是歹意呢，怎么不是幽州对我们有什么危机，让我们去外面躲躲呢？”

    “也对，不是没道理。”小胡子久违地露出赞许的笑容。

    雨天和热茶似乎是绝搭，不但茶肆里楼上楼下的桌椅坐满了人，连茶肆的厅堂都是人满为患。不过其中并不全是来买茶，一些闲来无事的人隔着街对异香园突然失火指指点点，有说人祸的，有说天灾的，还有从风水角度出发寻找答案的，小胡子听了几句，便秘的神情瞬间有了好转。

    几壶茶下肚，门外的雨依然不见停的迹象，酉时已经过了一半，那封信上说的酉时停会不会出现纰漏，小胡子和老板娘二人拭目以待。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挤进一个手持长剑的高大白衣人，全身被淋得湿漉漉，换成别人一定多少会有些狼狈之相，但此人却完全没有，甚至他都没发觉自己被淋透，仿佛本是石头，风吹日晒你都看不出它有什么变化，晴天它是石头，雨天它也是石头。

    小胡子一眼便瞧见了此人，直挺挺的鼻翼，一字横眉，连鬓胡须，与之前的性感脚气大叔颇有几分相像。

    白衣剑士走进屋里，先是环顾了一圈，然后向门边拥挤的人群问道：“你们好，请问有谁知道异香园在什么地方？”

    “对面就是，刚被火烧又被雨浇。”不知谁讲了一句。

    白衣剑士望了望面已成焦炭的异香园，然后又问：“你们好，请问有谁知道异香园有个留着小胡子的人在什么地方？”

    “刚才还在这。”

    短短五个字，小胡子瞬间看到白衣剑士眼中寒光一闪。未等门边的人群将目光移到楼上，小胡子拉着老板娘迅速蹲下，从二楼窗户翻身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