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盘散沙

    “对了，前几日，我听厨房打杂的小栓子他三舅子的侄子说，看到老板偷偷摸摸的找了一家铁匠店，说要订做东西。而那家店正好是小栓子他三舅子的侄子的叔父开的，对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老板要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特意画了好些张图呢……”

    “啧啧。”

    “啧啧……”

    一群八婆的龟公里还夹杂着一个梳着发髻的脑袋，眉目十分眼熟，此时正摇头晃脑感叹万分。

    “欸，我说小慧兄弟。”龟公抚了一把那个发髻脑袋瓜子，斜睨一眼，“别光顾着听啊，你好歹也是老板的心腹，可知道此番订做的是啥？”

    “我不晓得，主子这几日都把我赶出了房。”小慧瘪脸。

    “想来也是。”龟公兄一个劲儿地点头，摸下巴道，“咱家老板定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对手那么强劲，第一不好争啊。”

    “啧啧啧啧。”

    那些人又凑在一起摇头晃脑的。

    王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作势咳嗽了一声，束手于身后，眉头一横，“一个个都闲得骨头发痒了吧，都不用做事了？”

    小慧立马垂头，跑到王容身后站着。

    “累得慌，先歇歇，这不正在做么。”龟公一慢悠悠地捞着抹布，笑着擦桌子。

    另一个也忙趴着擦桌子腿儿，一双眼想望又不敢望最终还是望了王容一眼。

    “算了，别擦了。今夜又不开门接客，你们一个个打起精神来，伺候好诸位公子，让他们神清气爽去比赛。”

    话刚落，不管是正在做事的，还是装得很忙实则偷懒的那些个龟公们这会儿全都兴奋了，一群小脑袋瓜子都凑了过来，“……终于能休息了，我们也能趁着这几日多准备些绢花，好去投公子们不是。”

    “老板英明，这事儿做得好！”

    突然，有一个声音怯怯地插了进来，“只是……老板决定明儿怎么亮相了么？”

    王容异常安静了。

    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有好几个龟公小心翼翼地揣摩着王容的神色，惴惴不安地回头恶狠狠地盯了那个不知趣的人，“老板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嗯？就算没想到亮相的才艺，才用不着你背后捅刀泼凉水不是。”

    他们一个个是生怕老板羞愤之下把好端端的假给取消了。

    实则王容心情好得很。

    因为，这几日竟被她发现了一件难以置信却又极为有趣的事儿。

    就这么说吧，一个人再怎么失忆，长年累月的习惯还是会烙在身体上的，比如吃饭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知道怎么用箸…

    王容呢，虽然听不懂程文杰所说的宫商徽角，可抚琴时的指法却是对的，任凭他多难多复杂的曲子，王容看上一看，便能流畅地奏出来。

    对此，程文杰也很诧异，一个劲儿说她天资聪慧，记忆力好。

    程文杰哪里不知晓，什么样的赞誉之词用在王容身上都不觉过分，唯独就是不能说我记忆力好，谁不知道青楼里经常丢三落四闹腾失忆的人便是王容……

    王容复叹了口气，站在楼上张望。

    眼下的春风里，已经歇业好几日了。公子们都变得闲散了不少，习惯了白天睡觉夜里做事儿，这一到晚上睡不着，主子小厮们都下了楼，端着一两碟吃食，统统到了大厅内闲聊齐聚，竟比平时还要热闹几分。

    王容搭在扶手上，缓缓下了楼，远远地见着一个龟公候在大门处，恭敬地点头和外头说着什么，待他把门合上后，手里便多了个东西。

    王容急匆匆地进了大堂。

    “老板，这是他们给咱送来的帖子。”

    王容接了。

    红帖烫着金边，十分的喜庆。

    这是此次大赛的邀请帖，春风里被他们排在第一个出场。

    王容摸着帖子，只觉得手被烫着了，心也乱了，回头望了一眼那些个祖宗们。

    厅内很安静，烛火柔和得恰到好处。

    王管事立在一旁，垂首和风筝说着什么，风筝只没答，手撑着下巴，斜斜坐着，就着一盏灯翻着手上的书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原本正准备练习吹箫的辛巴，这会儿也把萧搁在了一旁，正专心致志地嗑瓜子，斜着眼听着邻桌的那群公子们瞎侃，时不时还笑一笑……

    倒是坐在他身旁的丽戎一反常态，正以考学探究的眼神仔细打量着一乐器，只是他盯着的不是自己的笛子，而是被辛巴搁在一旁的箫。

    那怜惜的模样，似乎正通过那破旧的箫，在揣摩它是哪个朝代的。

    眼前这番景象，让小老板王容情何以堪？

    王容终于忍不住了，把其余不相干的人都哄回了屋，掂量着在公子们身旁坐下，很是诚恳地望着，掏心掏肺地问，“明儿个就要上场了，你们究竟是练得怎么样了。”

    小祖宗们眼神闪烁，立马捻起手头的琴啊箫啊笛啊，各自低头变得很忙了起来。

    王容本就没什么底气。

    可此番看来，他们比自己还没底儿。

    倘若这次连围都入不了，王容一惊，斜斜地斜了曙戎一眼，只见他唇角边荡起若有似无的笑。

    这一笑，让王容浑身寒毛直竖，顿觉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