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倾诉与试探
赵鹤亭的脸上,有一颗泪痣,就在右眼尾。
可是,那颗泪痣很小,如果不仔细端详他的面容,很难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顾盏瓷也是才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了泪痣。
周浔的心里一紧,但他面色不变,张口就来。
“我听翰林院的同僚说,男子有泪痣,是多情之人,一生为情爱所苦,而我明明有未婚妻,并不想三妻四妾,所以我找大夫把泪痣祛掉了。”
顾盏瓷没料到,他还相信这话,不由得心里有些暖意,他是看中这段感情的吧。
“嗯,点掉泪痣也好。”
“鹤亭,你如今的模样,让我感到意外,从前,你是彬彬有礼的温润书生,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像个高不可攀的世家贵族。”
周浔沉默不语,他能编造身份,编造故事,但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受成长环境的影响,那个“鹤亭”与他,自然相差甚远。
顾盏瓷也不是一定要他回答什么,只是有些惊叹,难道这就是科举带给人的变化?翰林院做了两年官,成年后的他,如此丰神俊逸。
“对了,鹤亭,大雁南飞之时,你真的没有回建州?”
周浔感觉她的问题实在太多,心下隐隐有些不耐,可这个问题一出,他的不耐全然消失。
是了,在建州,那乡野女子,果然是她。
“没有,两年来,我一直在京城,并未回过建州。”
这笃定的话语,让顾盏瓷深感自己老眼昏花,竟把一个陌生血人,认成了赵鹤亭,实在荒唐。
“鹤亭……”
顾盏瓷还想再和他说话,可周浔打断了她的下文。
“瓷儿,早些休息吧,我明日还要去翰林院当差。”
周浔放下了顾盏瓷,欲要前往其他屋子,可女子拉住他的手,一脸自然地说:
“鹤亭,我一个人害怕,你陪着我,或许,我不会做噩梦。”
其实,顾盏瓷从前和赵鹤亭,并未一起睡觉,那时岁数还小,却也知道男女大防。
即便顾盏瓷不在意这些规矩,可赵鹤亭一直守礼守德,从不逾矩。
这次,也是顾盏瓷真的害怕,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柳瑜儿死不瞑目的头颅,咕噜咕噜地在她脚边滚动。
“好,我陪着你。”
周浔掀开被子,脱了外衣,与她同枕一个软枕。
几息间,顾盏瓷睡着了,可周浔,心思沉重。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是他开局,他就是鹤亭,早在与她再见时,心里就埋下了欺骗的种子。
周浔抬起右臂,虚抱住怀里娇躯,二人交颈而卧,就这般睡去。
翌日,天际泛起鱼肚白。
顾盏瓷早早的醒了,她心里很甜蜜,有人陪着,昨晚没有再做噩梦。
周浔同样醒了,怀里一阵幽香扑鼻,彻底将他从定国公的身份抽离。
现在的他,只是鹤亭。
“饿不饿?早膳想吃什么?”
顾盏瓷迟迟没有回答。
周浔低头看向她的面容,发现她脸蛋子睡得红扑扑,竟像又睡过去了。
“不想起床?”
顾盏瓷睁开眼睛,就对上周浔的双眸,男人目光如水般与她对视。
顾盏瓷心动的难以自持,她慌乱的一把推开周浔。
“我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我是病人,就是想赖床。”
身子还往床里面又贴了贴,其实,她真怕自己像虎狼一样扑倒鹤亭。
现在的鹤亭,气质卓绝,容貌出众,矜贵的让顾盏瓷觉得,她会玷污这朵高岭之花。
周浔却也不恼,他抓到那个贴墙根的人,手一用力,轻而易举将她再度揽进怀里。
“不想起床,我们说说话吧,昨晚天色实在不早,催促你休息,也是担忧你身体。”
顾盏瓷点点头,“一直都是我在问,鹤亭,你有什么问我的吗?”
“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我过去两年的生活。”
听着怀里人如同小女孩似的娇嗔语气,周浔又一想,她看着就十七八岁,比自己小了不少,可不就是小姑娘。
“这两年,你过得如何?”
“柳家人为何都去世了?”
如此的问题,无疑再次撕开顾盏瓷的伤疤,可她想要向赵鹤亭倾诉,她也无人可说,只能告诉赵鹤亭。
“柳家被抄家了,他们是造反的叛党,只有我活下来。”
“鹤亭,我下大狱了,被关了好长时间。”
“活下来,太艰难。”
“桎梏犯人的枷锁那样沉重,阴暗的大牢真的有老鼠,活着,如此痛苦。”
“在一个都是周姓牌位的祠堂里,我想拉着一个少年共赴黄泉,可我,活下来了。”
“鹤亭,见到你,大概把我的运气都用完了。”
周浔听到这些惨状,心里毫无波澜,只是换一个人复述而已。
“那柳家人去世前,可有给你留下什么话?”
顾盏瓷心里有些沮丧,赵鹤亭竟然关心死人留下的话?
周浔机警的察觉到,顾盏瓷此刻的情绪不对,又补充道:
“他们既是造反叛党,是否告知你将来要去投奔谁?”
“没有,什么都没告诉我,人就全都死了。”
刹那间,周浔的眸子变得阴翳,顾盏瓷并不知他的眸光,正犀利地紧锁住她。
“姑娘,你起了吗?早膳做好了。”
突然,门外传来谭媪的声音,她以为屋里只有顾盏瓷一人,却不料推门进去后,就发现,那紫色的帐幔迤逦在地。
隔着一层床帐,朦胧了床里面的人,可谭媪视线尖锐,当即第一时间发现了,那床上,是二人相拥而卧。
“公子,老奴不知您也在,打扰了,老奴这就退下。”
谭媪害怕的惊慌失措,男主子昨晚来了,可她并未料到,二人竟睡在一张床上,虽然这个男主子看着面容俊朗,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可她知道,人不可貌相。
这男主子,定是个不好惹的人。
周浔淡声道,“嗯,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