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元旦假期剩下的时间，全家人去了趟温泉酒店。
回来之后，蒋幼拉着爸妈去医院做全身检查，连带着把自己跟蒋子跃都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她要做好回不去原来世界的准备，把一切不幸都扼杀在摇篮里。
可惜蒋子跃的智商理解不了她的良苦用心，耷拉着眼抱怨说自己跟朋友约好了要出去台球厅，结果被拉医院来了算怎么回事。
“台球台球！”老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我看你长得像个球！什么时候能跟你妹一样懂事！”
蒋子跃撇了下嘴角，凉凉地说：“她也没比我多考几分啊。”
蒋幼懒得跟他这种幼儿园智商互呛。
她心不在焉地又把手机按亮了一遍。
这几天都没有周行远的消息。结果倒是看到半个多小时前，旭宝在空间发了条新动态。
【陳旭寶、】：元旦快乐，学校的晚会超级棒[企鹅跳跳]，就是假期过得好快，作业写不完[宽面条泪][宽面条泪]
配图是雪景、一厚摞卷子，和精挑细选的几张晚会照片，有她跳舞那张，也有弹琴的和舞台剧。
后面了一堆朋友。
蒋幼加过他的好友后，一直没怎么互动过，这时候停下来，是因为那一长串中，有她，也有周行远。
周行远是个挺闷的人，昵称就是q"q号，蒋幼能顺口背下来。
她手指犹豫一下，顺着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点进去他的空间。
里面荒芜一片，什么都没发过，留言板也冷冷清清。
她五味陈杂地在这个空荡荡的页面上停了很久。
退出去时，发现旭宝的说说下面多了条新回复。是个不认识的男生，问【跳舞那个是谁，也是你们学校的女生吗？想认识一下。】
旭宝秒回：【人家心里有人了，勿扰】
过一会儿，那边来了个[抓狂]的表情。
蒋幼咬咬唇看着。
再后来，那条动态下评论渐渐多起来。
蒋幼托着脸刷了一下午，始终没刷到周行远的回复。
三号傍晚返校。
这天是个冬日晴天，天际被夕阳染出一片红。
校门口稀稀拉拉摆着几个小吃摊，三三两两的学生停在个冰糖葫芦的摊位前。
蒋幼拎着书包从车里钻出来，隔着那些排队拿糖葫芦的人，她瞧见周行远。高瘦的男生推着那辆黑色捷安特，身姿挺拔颀长，他书包挂在肩上，正往校门里进，神情像往常一样冷淡平静。
他没看到她。
就好像这几天，难受的人只有她。
蒋幼远远看着他进了校园。没留意蒋子跃是什么时候下来的，蒋子跃看看她，又看看周行远的背影，回头啧了一声：“他真给你拒绝了啊？”
“……”
蒋幼背上书包就走。
她想，自己应该适应现在这个身份。
她上高二，而周行远，只是一个她在学校里喜欢的男生，他不好接近，他对她也许有那么点好感，但他拒绝了她。
往后呢？不知道。
——她这几天真是食不知味地想了很多。
如果真的没办法接受周行远选别人。
那，就算是什么狗屁注定，她也不能任凭这一切朝着她不想要的方向发展。
周行远就是她老公，再换一百个世界，他也是她老公。
她凭什么要接受别的安排。
蒋幼想着想着，斗志慢慢就上来了，从校门口到教室这一小段路，愣是给她走出了豪气渐生的架势。
大不了就当重来一次！
她能追他一次，就能追上他第二次。
怕什么！
蒋子跃嚼着口香糖跟在后面，总感觉妹妹这气势不是去上学，而是要去炸碉堡。
他懒洋洋地接着电话。“喂老妈……蒋幼这几天不开心？……我看她现在有劲得很。”
……
然而蒋幼这气势没能维持多久。
进到教室，她犹疑着问：“几张？”
孙晓晨冲她伸出十个指头：“每科十张，晚自习前交。”
“这我抄也抄不完啊……”
一个刚刚经历了世界巨变的人，还要交作业。这像话吗。
果然上学就是很痛苦。
蒋幼在这边奋笔疾书的同时，13班嘈杂的后排，旭宝笑滋滋地问周行远：“你看没有？我q"q上发你的照片。”
周行远拿出书，说没。
“是蒋幼跳舞的照片。”旭宝说着，给手机掏了出来，“拍特好看，在咱们学校都传遍了。”
他献宝一样翻出照片，直杵到周行远眼前：“喏。”
周行远低下眼，第一下看到的，便是少女细韧的腰肢。
她穿着那件色彩浓郁的长裙，腰上是一片晃眼的白。
“是不是超美？”旭宝说，“我转到空间之后，好几个男生都问我要她的手机号。”
周行远视线在她腰上凝了两秒。
想起那场荒唐的梦。
他喉结轻一滚，目光被烫到似的，移开。
“拿走。”周行远垂下眼看时间，“交作业了。”
“哎别啊，才几点。”旭宝嘟嘟囔囔地收起手机，也看一眼时间，“等会儿再收吧。”
天渐渐黑了下来，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里，各班都有说笑的声响。
蒋幼抄卷子抄到手软。
到后面干脆放弃了，只把最凶的老冯和云姐的作业给抄完，就扔下笔，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酝酿语言。
酝酿差不多了，她坐起来，拿笔找纸，唰唰唰就开始写。
孙晓晨在一旁看得好奇。就见她写几行停下来，凝眉看一遍，露出不满意的神情，然后团起来扔掉，再拿张新纸重新开始写。考试都没这么认真过。
“你干嘛呢？”她问。
蒋幼说：“我在拯救我的人生大事。”
孙晓晨笑了起来。
停了一会儿，她说：“对了，那天咱们在书店的时候，你问我那个问题，我想到怎么回答了。”
蒋幼笔尖一停。
“怎么回答？”
假期那天在书店，她问孙晓晨，如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一样又不完全一样的世界里，她会怎么办。
孙晓晨当时也皱了半天眉头。
后来她想通了：“我觉得你就是当局者迷，被你给的那些假设困住了。其实你想啊，咱们现在不就是你说的那种局面吗？不知道未来事情会怎么样发展，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能不能实现，我们不是一直这样过的吗？我想考复旦，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你喜欢周行远，但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在一起。我们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迟到，或者后天早上会不会下雨。”
她看着蒋幼，很认真地说：“生活一直都是这么未知的啊。”
蒋幼本来想说不是这个意思，这和生活的未知不一样。
然而话要出口时，她停住了。
就这一刹那，她想到了一个大学室友。
室友是个非常超脱的女生，失恋了第二天就能好那种。那时蒋幼正因为周行远冷淡而难过，有次，她和蒋幼说，过去和未来都是假的，只有现在这一秒才是真的。
后来，这位室友因为太看破红尘，所以毕业直接带发修行去了。蒋幼结婚时，她还千里迢迢地寄来份贺礼，是本精装珍藏版的《般若波罗蜜心经》——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只是蒋幼仿佛这时候才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以前没细想过，但也没忘记，这句话就一直静静躺在她记忆的角落里。
就好像，它被说出来，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让她能猛然醍醐灌顶一下。
蒋幼眸光闪了几闪。
孙晓晨就看见她忽然呆在那里，呆了半晌，她回过神来，把新写的这版开头一撕，拿着笔，很认真地重新又在一张纸上写：周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