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燕燕于飞26
晚膳就这样过去了。
宝塔实怜喝多了酒,虽然没醉得太死,整个人也迷迷糊糊地不想动,就坐在椅子上,乖乖看着女婢走来走去收拾东西。
“依拜蒂呢?”
宝塔实怜摇摇脑袋,觉得头有点晕,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依拜蒂人在哪里。
“宝塔实怜殿下,依拜蒂殿下去小厨房吩咐给你煮醒酒汤去了。”
宝塔实怜是真的醉了,不然她一下就能反应过来,什么样的醒酒汤还需要依拜蒂亲自到小厨房去吩咐?
随便找个女婢去不就好了?
宝塔实怜眯着眼,心口烧的慌,好吧,她说错了,梨花白喝多了还是有点燥的。
女婢往前走了几步,
“殿下,婢子先扶着您去榻上休息休息?”
宝塔实怜眨巴眨巴大眼睛,想了想,用力一点头,“好!”
于是宝塔实怜犯迷糊的地方从椅子换成了依拜蒂平时看书的软榻。
依拜蒂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宝塔实怜抱着竹篓子,鞋子踢了,衣服也乱了,整个人一晃一晃的。
旁边是心惊胆战守着生怕宝塔实怜摔下来的女婢。
“二姐。”依拜蒂走上去,将托盘里的碗端到宝塔实怜面前,
“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蜜水,甜甜的,是槐花蜜呢。”
宝塔实怜看着那碗蜜水,点点头又摇摇头,“蜜水,好喝!”
“对,好喝的,二姐把它喝了好不好?”
蜜水解酒,就宝塔实怜这样的情况,不喝上一碗,都等不到第二天晨起难受,夜里就得闹脾气。
“好喝,但是”宝塔实怜隔着竹篓子抱着自己的肚子,
“酒喝多了,喝不下。”
依拜蒂愣了下,眼底浮上淡淡的笑,眉也弯了,“先喝一口含在嘴里,怎么样?不咽下去,就不占肚子。”
宝塔实怜被依拜蒂说服了,脖子往前一伸就着依拜蒂的手喝了一口蜜水。
下一秒就咽了下去。
“甜。”
“那再来一口?”
“好。”
就这样一口一口,一碗蜜水喝完了。
宝塔实怜叹了一口气,“这次真的喝不下了。”
依拜蒂看着一滴蜜水不剩的碗,晃了晃,这次是想喝也没有了。
喝完蜜水,女婢扶着宝塔实怜躺在依拜蒂的床上,依拜蒂也没去偏殿休息,叫了人把下午时让她们准备的果子和点心放在桌上。
“东西放这里吧,二姐今晚酒喝多了,饭倒是没吃多少,怕她夜里饿。”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依拜蒂和醉着睡着的宝塔实怜。
依拜蒂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群书治要》被她放在桌上。
这本书依拜蒂看了四遍,如今是第五遍,常看常新,每次都能得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夜深了。
女婢中途进来过几次,劝依拜蒂休息,在得到她还不困的回答后默默加了几盏灯。
二更天了。
依拜蒂听见了打更声,她抿着唇,看了四遍的内容,却再也看不进去。
眼前一阵黑又一阵白,书上的字密密麻麻好像爬了出来,绕着她,把她缠住。
突然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依拜蒂寝殿中的管事姑姑小跑进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灯被管事姑姑的动作一带,灭了一盏。
“殿下,陛下崩了——”
依拜蒂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是尘埃落定,是一切果真如此,还是害怕历史的不可改变。
依拜蒂放下手里的书,借着昏暗的光侧过头,不叫人看清自己的脸,
“你,你说什么?”
“殿下,天可汗,崩了。”
依拜蒂站了起来,动作太大弄翻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是夜里的惊雷。
闭着眼睛的宝塔实怜抬起手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睡得脸蛋红红,
“好吵啊,吵死了”
管事姑姑看了躺在床上的宝塔实怜,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三年前的依拜蒂。
是一个同样的看似平静的夜晚,所有人都睡着了,屋外突然就亮了灯,传来了哭声。
管事姑姑将依拜蒂从床上拖起来,给她换上麻衣,梳好头发后将她推出门。
门外灯火通明,依拜蒂却什么也看不见。
依拜蒂抿着唇,低着头,挥挥手让管事姑姑在外面候着,已经有女婢手上拿着麻衣站在门外等候。
“二姐”
宝塔实怜闭着眼睛,头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吵死了,真的好吵啊
为什么会这么吵啊
“二姐,醒醒”
依拜蒂脸上没有笑,也没有泪,她只是伸出手推了一下宝塔实怜,
“二姐,醒醒”
“醒一醒二姐”
宝塔实怜气恼地睁开眼,屋内的灯火昏暗,不至于晃了她的眼睛,“你叫我干什么呀——”
“天可汗崩了。”
困意和醉意在一瞬间褪去,宝塔实怜呆在原地。
“二姐,天可汗崩了。”
天可汗,崩了?
恍惚间宝塔实怜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下一秒手里拿着麻衣走进来的女婢为她穿上衣裳,桌上和窗台边都放着八月翠菊。
白晃晃的。
依拜蒂牵着宝塔实怜的手往外走,屋外的灯都亮着,只是全部换成了白色的灯笼。
这样的吵,这样的亮。
“依拜蒂。”
“二姐。”
“我是做梦了吗?”
依拜蒂摇摇头,声音很低很轻,她的手很热,宝塔实怜的手却很凉很凉,“不是梦。”
宝塔实怜由着依拜蒂牵着她,她那样冷静,那样有条不紊地带着她从她的宫殿里走到天可汗的住处。
哦对,这样的场景,依拜蒂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宝塔实怜呆呆愣愣地往前走,看见了她的兄长和弟弟,穿着和她一样的麻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和悲痛。
看见了天可汗后宫的那些女人,头簪白花银饰,在女婢的搀扶下哭得肝肠寸断。
看见了坐在上首的贾太后,换下了华服,闭着眼,本就白的头发如雪一般,哗啦,哗啦,往下落。
宝塔实怜跪了下去,膝盖下面是软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