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燕燕于飞13
“十七岁的姑娘了，还这样莽撞，我如何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贾太后面上带着笑，书被她随手放在旁边。
宝塔实怜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贾太后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她说话，不理解她在亲手冤枉了自己的亲孙女后还能笑得出来，也不理解，是因为上位者的心肠本就冷硬，
是贾太后变了，是她从未看清过？
“贾太后。”
宝塔实怜跪了下去，正如今天依拜蒂跪着那样，仰着头，眼泪带着一点泪，
“依拜蒂为人和善，最是纯良质朴的性子，绝对不会是她将完颜昼锦推入湖中的。”
贾太后身子微微前倾，她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宝塔实怜，嘴角牵了牵，露出一点不算真心实意的笑来，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不是依拜蒂，那是谁呢？”
宝塔实怜愣了下，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但是不管真凶是谁，至少不是依拜蒂”
贾太后笑了一声，背靠在身后的软塌上，她看着宝塔实怜，心里有几分不满，
“拖拖儿，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你在我这里哭一哭，难道就能哭出保保的清白来吗？”
宝塔实怜不懂，或者说，她懂，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冤枉依拜蒂的是贾太后，如果贾太后出了面，这件事情不就可以轻易解决了吗？
可是，她想要贾太后如何出面呢？
放下太后的架子对着一位公主说是自己做错了？当着一位将军之女的面说自己断错了案，冤了不该冤的人？
皇权何在？
宝塔实怜抬手将眼角的泪抹干净，“拖拖儿不明白。”
“我对你和保保，包括你的皇兄皇弟们，向来都是一样的。”贾太后接过莫生递来的水，慢悠悠喝了一口，
“吃穿用度上是，礼仪学业上是，其他方面自然也是。”
宝塔实怜猛地抬起头，贾太后喝着水，没有看她，眼睫在眼下映出一片黑。
贾太后是太后，所以对着她和依拜蒂对着完颜昼锦，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贾不贾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是她身后大燕三分之一的兵权。
“太后”宝塔实怜嘴唇微颤，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干涩，仿佛所有的语言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力量。
贾太后放下手中的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看着宝塔实怜，仿佛在审视一件作品，或者是在评估一个棋子的价值。
这一刻的她，不是宝塔实怜的祖母，而是大燕最尊贵的人。
“你可知，这大燕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贾太后忽然问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宝塔实怜一愣，摇了摇头，她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也从未有人向她提起过。
她从出生开始就是贾太后的孙女，是大燕的公主。
“是鲜血，是无数的生命，才换来了这万里江山。”贾太后淡淡地说道，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沉痛，
“这江山之上，有多少人为了它付出了生命，又有多少人为了它失去了亲人。”
宝塔实怜不明白贾太后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她能感受到贾太后话语中的沉重。
“我知道，保保的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贾太后看着宝塔实怜，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到底是疼爱了十多年的孩子，看她难过掉眼泪心里也是不舍，
“但是，你必须明白，你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什么，去争去抢去夺，唯独求人，是没有半分用处的。”
去争去抢去夺？
是这样吗？
而不是奢求上位者的一丝怜悯，等待天可汗降下的一点恩惠。
宝塔实怜深呼吸一口气，“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自己去争去抢去夺，可是贾太后，这和您冤枉了依拜蒂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是上位者，所以就可以随便去说去做去冤枉别人？
“我可以。”贾太后答非所问，她看着跪着的宝塔实怜，
“如果你不想，那就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再来决定你自己要不要这样做。”
“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贾太后说着站起身，却没有带走刚刚看过的书，而是将书留在了软榻之上。
书合着，封面恰好对着宝塔实怜这一面，书名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群书治要》。
贾太后很喜欢看书，这点宝塔实怜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和她认识的其他大燕女子都不太一样，贾太后平时很安静，安静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书，画画，写字，而不是游街打马，围猎射箭。
是因为这些书吗？所以贾太后是贾太后。
宝塔实怜起身，看向旁边的莫生，“这本书，我能带走吗？”
莫生愣了下，往床榻边走的贾太后满意地一勾嘴角，“带走吧。”
宝塔实怜带着一本书离开了贾太后的寝宫，却没有直接回去休息，而是先去了依拜蒂的寝殿。
“殿下。”门外的婢女看见宝塔实怜行了一个礼。
“依拜蒂歇下了吗？”宝塔实怜将书抱在怀里，踮着脚尖试图透过门缝往里看。
“还未歇下，婢子去通报一声。”
宝塔实怜点点头，抱着书低着头看着地上，今天晚上的月亮一点儿也不亮，星星倒是亮得很。
宝塔实怜没等太久，进了屋内后就看到了脸色苍白，两个膝盖都包着厚厚的药用纱布缠起来依拜蒂。
两个女孩子年岁差不多，宝塔实怜小时候调皮，喜欢爬上爬下，一不小心就磕了碰了，她对自己受伤是接受良好。
可是依拜蒂从小就是安静内敛的性子，别说是受伤了，就是小时候学走路都没摔过几次，更别说是今天这样重的伤。
“是不是很疼？”
宝塔实怜弯下腰，伸出手想要碰，在半空中停了一秒又收回。
依拜蒂眨了下眼睛，摇摇头，“涂了药就不那么疼了。”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是被迫下跪仰着脸只能流泪却无法为自己辩护的时候。
多说多错，只能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