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纸壳子的家
“大，大爷？”
老吴头先是赶紧将掉落的裹肉纸收好，然后便杵着拐站起身来，
姜一则已然走了过来，好奇的问：
“所以，老人家，方才何故哀叹？莫非也有家人被绑？”
老吴头听到这话，一时却是没有说话，在自己破了好几个洞的衣兜里摸了摸，却是问道：
“大大爷，听说，这次是要直接去打那个【食骨魔】吗？真的，就只有苏执行官去？”
姜一点头表示肯定。
然老吴头听到这话，却是无力的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那个，大爷，那这次，您会去吗？”
姜一毫无疑问的答道：
“会的。”
毕竟这样有趣的事情，又怎能少得了他呢，而且，他也很好奇，那个被称为【食骨魔】的能力，似乎可以直接将一人思绪掏空，
这种直击灵智的方式，姜一便想知道，相比浩然大陆的梦魇或是心魔的效果，
孰强孰弱呢。
以前那个赖上自己的小梦魇，在要离开前那段日子，就总是凑到自己眼前，说着她已经变得多么多么厉害，说她可以解决自己所有的麻烦了，可以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了，笑得灿烂且嚣张
要姜一就在原地等着她，
但那到底是有多厉害呢，
如果真那么厉害的话，为何她又再未出现过了呢，她解决所有的麻烦了吗，她夺回了自己的失去的一切了吗
这些问题，偶尔也会在姜一某时梦醒那刻浮现，
姜一听了她的话，在那方寸之地等了百年，百年对他实在太短，只是一梦便过去，可既是要等人，所以姜一没有睡，
只是站在原处等待着，
但她也终究没有回来
所以后来，姜一便离开了，
在大道之路上，很少有谁停下等待，凡人总说那些仙人们多么清心静气，其实，修仙的人或妖或灵物们，
才是最急切急躁的，不会浪费任何一次时机，任何的一寸光阴，朋友道侣，时常都不过是去争那遥遥不可及的大道时，路过的一道风景
不过，对于姜一而言，
倒也没有那么复杂，
他的离开，只是发现酒已喝尽了，眼前转瞬的四季又不会酿酒
“要是有您在的话，就一定还会有机会的。”
老吴头眼中流过些许光亮，他未剩几颗牙的嘴咧开，讨好的笑了笑，然后便将刚才从兜里掏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颗小小的金牙，
“您，您别嫌脏，虽然是俺镶过的金牙，但是俺洗过很多次了，本来是两颗的，”
说着，老人笑着张着嘴，指向自己上排牙齿的两边：
“但是之前，被那些混混抢走了一颗，正好另一颗也松了，我就拔了下来，那个混混老大好心，喊了几声好听的，就没有被抢走，我就藏到现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去换点东西吃，
但又怕被典当的地方坑了，所以一直留着，
这个您看，您感兴趣吗？”
姜一看着老人手里摆着的那颗金牙，只一眼便看出是假的
虽然和金子颜色比较相近，但终究也只是一种相似的矿石而已，
看来那些混混是看出来了，所以才没拿吧
“你想换取什么？”
姜一只是依旧浅笑着，拿起了那颗“金牙”，问道。
见到姜一手下，老人这似乎才放松了些，仍不断向姜一保证着这牙肯定是自己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像是站的累了，只得双手撑着那个棍子，
然后才开口说道：
“大爷这颗金只当送给您的，我只是烦请大爷这一路上，能否稍稍留意一个孩子绝，绝不多麻烦您，只是，能救的话，请您就顺手把她一起救回来，可行吗？”
听到是这个请求，姜一只是看向巷口外秩序稍恢复，继续开始失踪登记的人群，便问道：
“即是亲人失踪，何不去登记？”
而吴老头却是摆摆手，无力的摇头：
“不是亲人，那孩子跟这些人的孩子不一样没人会惦记找回她的
因为在这个地方，可能除了俺，都没谁记得她了，没有身份，没有名字的人，甚至连孤儿院也进不去，那是个被遗忘的孩子。”
吴老头解释道：
“那妮子，似乎是个逃难到这里来的孤儿。
长得很小一个，就穿着个已经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裙子，身上也没有多少肉，一眼看去，手腕上就是皮包着骨，骨上已没了多少肉，
手腕和脖子上戴着几颗小小的鹅黄色铃铛，但却也从没听到响过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脚上流着血，站在城东头那家包子铺摊外，也不哭，也不说话，就看着梯笼里的包子，馋的肚子叫个不停，
直到中途她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捧着了一把散发着怪味儿的硬币，向着那个老板买了一个包子吃，
那时候，我就问她，她哪儿来的钱，她也啥都说，原来是她沿着马路牙子边上的排水渠找了一路，找到的硬币。
然后我就转头去看了眼那些被翻开的排水渠，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妮子就不见了。
第二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腿上的被绑上了绷带，只是走起路来有些一拐一拐的，那时候她正在跟一只狗打架，那只狗真大，听周围的人说，那狗是刨死人坟吃才长那么大的，现在的坟都挖的那么浅，被吃倒也正常
我看见了，正在去赶那只狗，可刚过去，就看见那妮子恶狠狠咬住了狗的耳朵，疼得那狗惨叫就跑了，
我夸她厉害，问她为什么要跟狗打架。
结果才发现，在后面窄巷的垃圾桶旁，她竟然用纸壳子叠了一个方块‘家’，她说狗要跟她抢她的家，所以她就把狗打跑了，下次那狗再敢来，就把它给吃了。
我说如果要吃的话，记得叫我来分点肉，那妮子转头一拐一拐的就走。
我又问她，哪儿来的钱治腿。
她说排水渠里的硬币没几天就都被别人捡光了，她没钱去治，是路上遇到一个姑娘给她处理的，绑了绷带，但她中途跑了，因为她怕那姑娘找她要钱，
那时候俺还真有些心虚，因为我也学着那小妮的样子去翻开排水渠捡了钱。
再抬起头的时候，那小妮子又不见了。
最后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腿上的绷带被她扯下来，绑在了狗的眼睛上，那只狗好像更大了些，但眼睛受伤了，她就骑在狗上边，
后面一群追着她和狗扔石头的小娃子。
一路追到了一个死巷，小妮子就抱着狗，缩在角落里，任石头砸，
我还想，这小妮子那时候跟狗斗的狠劲哪儿去了，但还是赶过去把那些糟娃子们赶走了。
我先问她，怎么不像之前咬狗一样，咬他们，
她说，她每爸没妈，没人替她出头，狗也没有，所以她敢打狗，但不敢打他们，因为怕被他们爸妈打。
我又笑着问她，之前不还说再遇到就要吃狗了吗，这下怎么还抱着它，
她就说，这狗是她的备用食物，那些糟娃子刚才想把这狗打死吃了，所以她就去把这狗抢回来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就知道狗肉吃不成了，我准备离开，
那小妮子却从背上背着的烂书包里拿出来了一块肉，说请我吃，我当时可馋死了，所以跟那小妮子坐那儿吃完，才想起问来历，
她说这是狗在一个肉铺杀猪时在地上捡来的，它的眼睛也是逃跑那时候被砸伤的，
所以小妮子那一半又分出了一半，给了一边的狗。
我直呼浪费。
吃完后，那小妮子和狗就又要走了，我这才发现那小妮子的腿还是一拐一拐的，像是留了疤了。
我问她现在去哪儿，
她说回家。
我想到那个纸壳子搭成的家，又看了看天上的乌云，想要提醒她。
可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和狗就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