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于世人而言仅仅是过了五年,于她而言却已隔世
小奶团子回到凤禧宫便扑到了温宁怀中。小脑袋拱了拱。低着头不言语。
温宁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怎么?被太傅训了?”
听着温宁明显打趣的话语,小奶团子扬起小脑袋,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才没有呢。孟爷爷虽然严厉但经常夸澈儿呢。即便是训斥那也是为了澈儿好。”
“那你怎么怪怪的?嗯?”
温宁看着小奶团子纠结的小表情,一本正经小大人的样子,就忍俊不禁。
“娘亲,澈儿见到宸叔叔了。他竟然叫孟爷爷师父。而且孟爷爷见到他很是激动呢。”
小奶团子虽说心内对上官尧有着隐隐的排斥,但他不得不承认上官尧很优秀,也足够让他佩服,若是上官尧不和他抢娘亲的话,他还是很喜欢上官尧的。
“他曾经是太傅最得意的弟子,太傅见到他自然是高兴的。”
温宁一听到上官尧回来了,心中惊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这个时候,他回来……
“娘亲,你喜不喜欢宸叔叔啊?”
小奶团子如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看着温宁,拉回了温宁的思绪。
“澈儿刚刚说什么?”
温宁有一瞬间的迷茫。
“娘亲,你喜欢宸叔叔吗?”
小奶团子认真而执着的盯着温宁。
“傻孩子。还记得娘亲带你去的故人之所吗?他曾经救过娘亲,曾经和娘亲并肩作战过,和娘亲也曾经是很好的知己、朋友。仅此而已。”
温宁揉了揉小奶团子的小脑袋,是啊,仅此而已,若是没有那些变故,他们也不会再有更深一步的进展吧,毕竟,对于皇家,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她只想守护好弟弟和镇国公府。
这孩子,如此敏感,想来还是内心缺乏安全感吧。
“娘亲,澈儿感觉你对他是不一样的。只要娘亲喜欢,澈儿就喜欢。”
小奶团子感觉到了温宁话语中的惆怅和感伤,小手环上了她的脖颈,小脑袋埋进去。娘亲曾经受了那么多苦,只要娘亲喜欢的,他可以试着去接受。
“傻孩子,你是娘亲最亲最爱的人。以后你都不必委屈自己,做你喜欢和想要做的事情就好,只要不伤天害理,娘亲都支持你,娘亲要你随性而活,自在而肆意。当然,娘亲也一样。”
温宁轻轻的抚着小奶团子的背,她如何感受不到,他敏感的心思,太在意而小心翼翼的呵护,她的孩子不需要这样,她要他永远都张扬而热烈的活。
“娘亲,澈儿明白了。”
小奶团子扬起小脑袋,笑得明媚而灿烂,心中那一丝丝不安一扫而空。对呀,他的娘亲是这世间最好的娘亲,是他太过在意反而患得患失了。
母子二人说了会儿贴己话,如往常一般考校功课、用膳、晚练,待小奶团子安然入睡后,温宁才到了殿中花园的凉亭中坐下,交待依罗将明暗卫都撤到了宫外围。
深邃的夜空中,一弯明月高悬,繁星闪烁,夜凉如水。
纤纤玉指拨动琴弦,悠扬的乐声缓缓流淌,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曲毕,温宁缓缓抬手,看着夜色中凉亭外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月光柔和的洒下,映衬的他颀长的身影仿若谪仙。
“来啦。”
温宁淡淡的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仿佛多年前一样,自信而坚定,眼中光芒闪耀。
“来了。”
上官尧知道温宁在等他,不由得激动而雀跃,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却又多了一分忐忑不安。
“尝尝本宫煮的茶。”
温宁示意他在对面坐下,优雅地倒了杯茶递过去。
“多少年没有听宁儿抚琴了,还如从前般动人心弦。这茶也比从前更醇厚甘甜了。”
上官尧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坐下,抿了口茶,目光灼灼的盯着温宁。
“本宫如今该如何称呼你呢?”
饶是如今的温宁早已历遍世间沧桑,也有些耐不住他那灼热的视线,心中有些什么在升腾。
温宁不动声色的回望过去,这厮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回来?又想要做些什么?
温宁倒是不担心他是冲着皇位回来的,若不是当初的变故,他本就该问鼎天下,以他的抱负和才能,必能带领大业再创一个盛世。
若是他还和从前一样,初心不改,温宁倒是可以就此卸下身上的担子,带着澈儿去过真正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从前宁儿如何唤我,自然就和从前一样。”
“一切真的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看着上官尧真诚而坦然的神色,温宁语气幽幽,于世人而言仅仅是过了五年,于她而言却已隔世。
上官尧听出了温宁语气中的怅然与苦涩,心中一阵疼痛。他想伸手去握温宁的手,抬起却又放下。
“宁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是五年前,我没有出事,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凭白让你受了五年的苦。”
“不过是各自的命数罢了。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和责任。不是谁的错。你也不必和我道歉。我不知道你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你身上的毒,想必你这些年也不容易。”
温宁对上官尧的话有些疑惑不解,却也并未深想。
“上官尧,你此次归来,是否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若是,本宫可以帮你。上官正他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
上官尧听温宁提到上官正那满眼的怒火,心更疼了,若不是他,宁儿何故搅入这皇室风云,她曾经是那样一个明媚而洒脱的女子,这天下就该任她驰骋。
“那个位子我从未在意过,但上官正他确实不配。我回来是想要将从前的恩怨有个了结。但,宁儿,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我不求你原谅,但希望你给我个机会弥补。”
温宁看上官尧神色郑重却满目歉疚,心中突然闪过什么,快的抓不住,莫名的有些慌乱。
“宁儿,五年前我被上官正母子骗入宫中下了毒,在暗卫的掩护下拼死逃出,很多大夫都说我活不了多久了。这大业很快就被上官正母子掌控,我只能离开。”
上官尧陷入了回忆,脸上是无奈和苦涩,他从未想过去争什么,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上官正母子的威胁,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
“离开之前我只想再见你一面。于是,我去了镇国公府。”
温宁心中此刻像有什么炸裂开来,脑子里嗡嗡的,只余上官尧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响。
“我看到你被温舒的嬷嬷扶进房间,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们竟然对你下了那种药,还找来了那种人要侮辱你,我当时简直气炸了。待他们出去我直接杀了那人。”
上官尧看着温宁目光中爱意灼灼却隐含着歉疚。
“宁儿,你当时中了药,神志不清,我只能……对不起,是我不该,但我不后悔。事后我想要带你走的,可我突然毒发昏迷了,玄初无奈之下只得先将我带走。”
上官尧看着温宁一脸错愕与呆滞,知道她可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却只能继续说下去,他必须要将之前的事情如实告知,至于最后宁儿如何处置,他都无怨无悔。
“待我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三个月后了。我才知道那时你已经被上官正封为了皇后。宁儿,我第一时间就潜回来看了你,看到你黯然神伤,却温柔慈爱的抚摸着还不显怀的腹部,我的心中又痛又涩。我想要和你坦白的,可我的身子,大夫说最多只有一年的寿命了。”
上官尧的眼眶已然红了,没人知道他当时的心境,那种无力感,那种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宁儿,我当时只想在死前能为你们母子留下些什么,所以我自私的隐瞒了真相。我想至少你在这宫中还是安全的。便留下了玄白在暗处保护。”
“所以是你救了澈儿?”
温宁感觉到喉咙都是干涩的,嗓音有些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饰掉眼中的泪意。没想到,当初的阴差阳错,不过,是上官尧,总好过其他人,不是吗。
温宁的心稍稍松了松,她就说,以澈儿的容貌和聪慧,怎么也不会是那个乞丐的种。
“是,我就知道,上官正不会放过我们的孩子,他需要的不过是你的助力罢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将温舒的孩子换给你。温舒的嬷嬷要将澈儿投入井中被玄白救下。”
上官尧见温宁并未恼怒,心头略略放松。
“那澈儿又怎会成了宣王府的小世子?”
温宁此刻最关心的是这个,宣王爷毕竟对澈儿是真心疼爱,她不想伤了宣王爷的心。
“这还真是巧合。当时我本想在京中多停留几日,找个时机将你一同带走的,却恰好遇到了宣王世子夫妇遇刺,我救下了他们,他们虽然伤势很重,好在并无大碍,世子妃也平安产子。”
温宁听到他们都平安,心彻底放下了。
“于是你们就将计就计将澈儿送入了宣王府,世子他们跟你走了?”
“咳咳,宁儿你就是聪慧。确实如此。当时我在南临尚根基不稳,危机重重,我这破败的身子,虽试了很多种方法,却也只能短暂续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便接受了柏修的提议。”
上官正有些心虚的咳了咳,看着温宁的目光也颇为小心翼翼。
“我想着这样澈儿也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待时机合适我就让人告诉你澈儿的身份。”
“时机合适?是等你走了之后吗?”
温宁的眼中泪光盈盈,此刻心中万千种情绪涌动,百味陈杂,她的心乱了。
“我也不知道,见到澈儿的那一刻,小小的一团在我的怀中,我的心中是欣喜的,感动的,他是宁儿你为我生的,甚至九死一生,若不是当时……我一定是要陪着你的。你们是我一生都要守护的人,哪怕我死了,也要给你们母子留下足够的保障。”
上官尧的眼中有苦涩更多的还是坚定,一想到宁儿和澈儿,他就那样舍不得这个世界,这是支撑着他的唯一信念,所以但凡有一点希望可以延续他的生命,不管付出何种代价,他都会去尝试。
“我还记得你的母妃曾是南临的和亲公主。你现在就是南临那位声名远播的君主?”
温宁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她之前就一直疑惑上官尧这些年在何处,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最适合做帝王之人。
“是。宁儿,南临就是我为你们母子打下的江山,是留给你们母子的依仗。”
上官尧知道温宁的聪慧,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就能抓住重点,参透一切。
“那是之前。现在你的毒解了。上官尧,你应该也可以走得更远。这里的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了,你回来的正好,前仇旧怨就一并处理了吧。”
“宁儿,那些都不重要。你知道的,我只在乎你。五年前,我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宁儿,你能原谅我吗?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上官正目光灼灼,深情仿佛要将温宁淹没,那样真挚而又热烈的感情,让温宁想要落荒而逃。
“我,我想要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上官尧见温宁闪躲的目光和说出的话,有那么一点点失落,不过瞬间就恢复了神态,宁儿的反应比他预料中的要好得多,不是吗?
不过温宁的冷静和理智也让他的心更疼了,若不是他的无能,又怎会弄丢了曾经那个肆意笑张扬闹的女子,他希望他的宁儿能回到从前。
“夜深了,风凉,宁儿,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上官尧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却是将身影远远地隐在了暗处,看着温宁叫依罗送来了两坛酒,一个人坐在亭中,静静地对月独饮,那样的孤独和落寞,仿佛没有人能走进她的世界。
很久很久,温宁伏在石桌上低低的哭泣着,那声音隐忍而又悲恸。
上官尧听得撕心裂肺,却始终没有走过去,就这样任由着温宁独自一个人发泄着心中的委屈和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