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幽冥怪客
一条铺满落叶的泥泞山路,蜿蜒于梓树夹道之中,延伸到密林深处。
夜色如浓墨倾泻,将世间万色尽数吞噬,只余一片深邃无垠。
雨丝细密,淅淅沥沥,轻轻敲打着树冠,似低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一盏孤灯摇曳,光芒微弱,仿佛随时可能熄灭的萤火,却倔强地在夜色中闪烁,为这寂静的山路添上一抹不屈的光亮。
身单影只的撑伞老人,在这苍苍雨夜的画面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步履蹒跚,一步一滑,每一步都在与泥泞抗争,却未见丝毫退缩之意。
雨水无情,已将他的衣角浸湿,皱巴巴的布料的黏在那双历经沧桑的旧布靴,靴上补丁重叠,仿佛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以他今日的身份,本不必再穿着这么一双旧布靴。
但老人却固执地认为,世间再无一双鞋,能比得上这双陪伴他走过漫长岁月的布靴。
这双鞋,见证了他从青涩少年到沉稳中年的转变;
这双鞋,陪伴他在魔渊深处与邪恶魔种浴血奋战;
这双鞋,踏过了他的人间万象,承载了他的百年的风霜。
直至暮年,他才依依不舍地将这双鞋细心收藏,本以为剩下的时光他再也不必为了心中那份执念奔波,做一个平凡的贵族老管家。
可是,有些东西,只要你拿起了,就再难割舍。
四十载春秋,他和前辈们一样,怀着矛盾的心情,在人间辗转,既欲挣脱心中执念,又屡次为那份执念寻找新的希望之火。
这份执念,如同深深扎根在他心中的古树,任凭风吹雨打,岁月流转,老而弥坚。
直到那个能彻底解决魔渊的人,出现。
这是他们作为“火种”的承诺,也是不可推卸的使命。
四十年间,他为穹山宗送去了十二名心性坚韧却天赋平平的少年,也不知这些少年,最后能有几个留下成为火种,为那所谓的承诺,所谓的道义,所谓的心系天下的责任,傻傻的从容赴死。
并非每个少年都拥有不灭的热血,亦非人人都能不畏生死,只向往江湖的自由与豪情。
同样,世间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宗门,而这个宗门一直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傻到执拗的人?
“四十年了啊,”老管家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我给了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却也仿佛欠了他们一条命。但若没有我们这些火种,一旦魔渊肆虐,又将有多少无辜生灵惨遭涂炭。
我曾深感困惑,为何守护天下苍生的重任,竟独独落在了穹山宗这渺小的肩膀之上,而其他宗门势力,只需轻描淡写地贡献些许资源,便可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仿佛一切与他们无关。
然而,历经世事沧桑,我方渐渐领悟,那些宗门之所以如此行事,除了自保之心,更多的是为了时刻准备着,对抗那些蠢蠢欲动、意图颠覆天下的邪魔外道,守护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一片宁静祥和。”老管家的话语在山谷间回荡,他的脚步在即将踏出这片幽谷之时,却蓦然停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
他的目光穿透雨幕,落在了不远处的密林深处,那里似乎隐藏着某种令他极度厌恶的存在。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嫌恶,语气冰冷如霜:“哼,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躲在这里究竟意欲何为?”
风,在密林间游走,带着夜枭般的哀嚎,与细雨敲打落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无数幽魂在夜色中穿梭,又似无数蛇虫在腐叶上蠕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老管家紧握手中的雨伞,眉头紧锁,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密林深处,对于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他却仿佛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林间的风声突然加剧,山路上的落叶被卷得漫天飞舞。随着沙沙声的逼近,一个形态狰狞的兽傀从漆黑的阴影中缓缓走出,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
那兽傀身高近丈,浑身覆盖着漆黑的鳞片,雨水在其身上流淌,宛如披上了一层流动的水幕,更添几分恐怖。它的双眼赤红如火,口中不时发出低沉嘶哑的咆哮,粗壮有力的四肢踩在泥泞之中,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颤动,仿佛连大地都在为它的出现而颤抖。
“幽鳞兽?”老管家见状,口中不由自主地吐出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就在这时,阴风骤起,一道冰冷而尖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如同来自九幽之地的死神之音:“想不到你这老东西还有点见识。”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道黑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他身着一袭绣有幽冥图腾的黑袍,袍角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一个高大而瘦削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魅影,缓缓步入老管家的视野之中。
老管家目光平静,语气却如千年寒冰般冷冽:“原来你是幽冥宗的人,看来你是为了小旻而来。”
“幽冥宗,执法堂执事,冷无魂,不错,我正是为了取那李旻的小命而来。”在雨水的冲刷下,冷无魂一张长脸苍白如纸,双眼如深渊般冰冷。
老管家注视着冷无魂,语气如千年寒冰:“论剑台上生死战,生死各安天命,你这样做是坏了规矩。”
冷无魂的指尖轻轻划过兽傀的鳞片,那冰冷的触感与雨水的凉意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能穿透雨幕直达人心:“哼,区区凡尘蝼蚁,也敢跟我讲规矩?他杀了我幽冥宗的弟子,就得把命还回来,这就是我的规矩,也是我幽冥宗的规矩。”
老管家见状,依然保持着那份从容与镇定,语气冰冷而坚定:“哼,幽冥宗的规矩?据说当年幽冥尊者令狐安月创建幽冥宗,曾教诲门人凡事不以正邪为执念、只可凭本心行事之理。幽冥宗门下弟子虽然行踪诡秘,但也不乏行为磊落之士。可是自他羽化之后,这数百年来,你幽冥宗行事却变得越来越乖张狠戾,几与邪魔无异,今日,我便是要看看,你这幽冥宗的走狗,到底有多少规矩可言!”
冷无魂闻言,脸色愈发狠厉,他怒喝一声:“大胆蝼蚁,竟敢直呼祖师尊名!今日我便先取了你的老命,再取那李旻的小命,以告慰我幽冥宗弟子的在天之灵!”
老管家哈哈大笑道:“想取那孩子的性命?那就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