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柳元召
银河倒泻，沧海盆倾。
诏狱之中光线昏暗，空气中仿佛都透着一股压抑与腐朽的味道。
萧秋石左手握着刀柄，大步往牢房走去，脚步踏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辛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两人来到最里面的牢门前停下，“大人，要不要打开牢门？”马辛询问道。
萧秋石神色冷峻，轻轻摆摆手：“不用。”
随后，他对着牢房内蜷缩在角落的人，大声喊道：“柳元召。”
柳元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他眼中满是惊恐，连滚带爬地跑到牢门前。
他踉跄着站起来，双手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扒着牢柱，因太用力指尖都开始泛白。
柳元召满脸焦急地呼喊着：“萧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明显底气不足。
萧秋石剑眉一挑，眼神锐利如鹰隼，自上而下打量着他，满脸衰败之态，完全没有了曾经富家公子的那种意气风发。
萧秋石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冤枉？”
“对对对……”柳元召疯狂点头，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有意识的时候， 手中便握着那把插在公主身上的匕首，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秋石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否能想起来那把匕首是从何而来的吗？”
柳元召努力回想着，奈何大脑一点记忆都没有，颓废地摇摇头，眼中满是迷茫：“想不起来。”
萧秋石继续问道：“那你为何去公主的雅间？”
柳元召眼眸低垂，不敢接触萧秋石眼神，吞吞吐吐半天，才道：“因为……因为……”他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因为他们起哄说让我去会会那北祁公主。”
萧秋石嫌弃地看着他，皮肤松弛且黯淡无光，那是常年留恋烟花之所，被掏空身体后的典型面相。
萧秋石冷哼一声：“只是会会？”
“顺便，顺便……”柳元召毫无血色的嘴唇哆嗦着，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听到柳元召支支吾吾的回答，萧秋石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好了，我知晓了，你不用说了。”
许是听到萧秋石话里的不耐烦，柳元召瞬间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满是祈求：“萧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真的不知晓怎么回事？”
萧秋石冷着脸，声音冰冷地说道：“但那把匕首确确实实是你刺的。”
“我，我……”柳元召“我”了半天，话哽在喉咙里无力辩解，像是想到何事，眼睛一亮，冲着萧秋石喊道：“我要见我祖父，祖父一定能救我，我要见我祖父。”
萧秋石没有回应他，转身提步往外走去，一旁马辛凑上前，仰着下巴说道：“他现在都自身难保，还想让他来救你……老老实实待着吧！”
说罢，转身疾步向萧秋石追去。
柳元召一听，面色苍白如纸，那原本还算俊郎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极为憔悴，他用力地拍打着牢柱，声嘶力竭地嘶喊着：“我要见我祖父，我要见我祖父……”
他的声音在诏狱中回荡，声音渐渐微弱，而后不闻。
马辛小跑着追到萧秋石身边，皱眉问道：“大人，这柳元召说的话可信吗？”
萧秋石边走边颔首：“嗯，不像是撒谎，何况他这么一个胆小懦弱之人怎敢干出刺杀公主的事情来，估计中了他人圈套。”
马辛点点头：“大人说的有理。”而后看了萧秋石一眼，小声问道，“天下真有控制人心神的法子。”
萧秋石不语，似乎神出，过了半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嗯，也是。”马辛点头附和，又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事关两国之事，我这便进宫去面见陛下，看陛下如何决断。”
两人走出诏狱，瓢泼大雨已经在地上形成了无数小水洼，萧秋石出神地望着雨幕，喃喃道：“那天好似也是下得这么大雨。”
“大人？”
萧秋石拉回思绪，侧身对马辛交代道：“我现下去进宫，你再审问一下柳元召前因后果，务必要事无巨细。”
“是，属下一定会全力去办。”
永昌殿建于西京龙脉的最高处，高耸于宫中，萧秋石神色沉着地举着伞拾阶而上，来到殿门口，便见柳太师与工部尚书柳菖蒲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殿门外。
此时，柳太师静静地跪在那里，身躯微微颤抖，官服贴在身上，却浑然不觉寒冷，仿佛承载着无尽痛苦与哀伤。
而柳菖蒲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他裸露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着数条伤痕，那显然是被藤条鞭狠狠抽打所致。
如注的雨水不断地冲刷着他后背，血水混合着雨水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那场景，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与酸涩。
萧秋石微微侧目，淡淡扫了一眼，眼神里充斥着嫌弃与鄙夷，便神色平静地从两人身边经过。
此时，内侍脚步匆匆地从殿内出来，垂首极其恭敬地说道：“萧大人，皇上正等着呢。”
萧秋石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面不改色地收伞，卸下绣春刀交于内侍，接着转身朝殿内走去。
永昌殿前堂，顺安帝慵懒地斜倚在龙椅，见萧秋石进来，双手把书合上，似漫不经心地扔在龙案上。
萧秋石一撩衣摆，便要跪地行礼。
顺安帝轻轻挥了挥手：“行了，别跪了，说正事。”
萧秋石听罢又直起身来，垂首恭谨地拜道：谢陛下，臣刚从诏狱审问了柳元召，他声称并不知情，好似被人控制一样，等有意识以后才发现自己刺伤了北祁公主。”
“何因？”顺安帝吃了一惊，略微提高声音，“被人控制？”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怀疑和难以置信。
“是，他是这样说的。”萧秋石表情严肃，语气笃定地回答。
“荒谬。”顺安帝怒哼一声，站起身绕过龙案，拂袖负于身后来回踱步，嘴里喊着，“简直荒谬，荒谬。”
他尽力压住怒气，但脸色已经铁青：“你对此事怎么看？”
萧秋石神色如常，简明扼要地说道：“那柳元召看样子不像是撒谎，此事怕是另有蹊跷，而且不管他是不是被控制，他刺伤北祁公主是事实。”
顺安帝听见后面几句，脚步一顿，目光闪了闪，轻轻冷笑几声，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