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贵女和亲伪命题
宦者令史珅躬身走到皇帝赵佑身旁,恭恭敬敬地禀告道:“启禀陛下,奴才派去的人,把淮王和他那个庶出女儿的状况呈上来了。”
“你汇报一下吧。”赵佑暂下撇下一案几的奏疏,竖着耳朵,聆听史珅的汇报。
“是,陛下。”史珅翻开竹简,拣重点汇报道,“淮王的六女儿赵颍,乃其姬妾范氏所生,在家里排行第六,今年及笄,品貌尚佳,未及婚事。”
“排行第六?朕记得,朕不知道在哪儿听了一嘴,谁将赵颍说成是兄长的五女儿。”
“在赵颍之前,淮王还有一个夭折的女儿,可能,有些人就把这顺序弄混淆了。”
赵佑略一思考,便打定了主意,吩咐道:“召淮王和其女赵颍进宫面圣。”
“是,陛下。”
前两日,宫中有宦者来府里调查时,淮王心里疑惑,想方设法地从那些人的嘴里打探消息,终于探到了。
原来,皇帝想要和匈奴结亲,询问太子时,太子不假思索地举荐了他的女儿,赵颍,皇帝又认可太子的举荐人选,就派人过来调查具体情况。
淮王叫苦连天,他平日里,只顾着饮酒赏舞,甚至都很少出门,更别提和那位太子殿下有什么过节了,他俩一年都难得搭上一句话的。
可是,太子殿下为什么非要举荐他赵章的女儿呢?
他赵章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尊贵的太子殿下,以至于他要这般报复自己?
可苦归苦,却是有苦说不出,犹如哑巴吃黄连,只得干受着。
所以,淮王接下皇帝召他和女儿赵颍进宫面圣的圣旨后,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领着惶恐万分的赵颍,踏进那座巍峨又森严的咸阳宫。
晌午过后。
雍王赵冉和爱女赵煊面对面坐着,边品着茗,享受着仲夏时节的酣畅时光,边聊聊近日朝中发生的大事。
赵煊笑道:“父亲,你说,赵骊是不是脑子犯傻了?他居然明目张胆地举荐赵颍作为和亲匈奴的人选,赵颍可是伯父最疼爱的女儿,他这回,可真是把伯父一个老实人都得罪透了。”
赵冉犀利地点评道:“这就说明,赵骊没脑子呗,仗着自己有个好舅父,到处惹是生非,净得罪人,也不知道哪天会栽。”
“伯父一向不问世事,就想着一辈子平淡地过了,可惜啊,树欲静而风不止,赵骊非要在他身上划上一刀。”
赵冉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
“父亲,据我观察,这朝堂之上,能明着不站队赵骊的,好像就只有一些以直言善谏为荣的言官,其他人,几乎没有敢赤裸裸地和赵骊还有王氏一族作对。如果,赵骊当真把伯父得罪透了,伯父爱女心切,想来应该能够一改往日安分守己的软弱性子,施些手段对付赵骊,说不定还可以加入我们。”
“你是想把赵章拉入我们的阵营?”
“大家同仇敌忾,对付共同的敌人,总比我们单打独斗的好,就像我们拉拢郑氏兄妹那样。”
“我这个兄长,他实在太软弱了,他整天醉酒狎妓,身边围着些莺莺燕燕,实则是向皇帝表明心迹,表明自己只好色好财,对权力无意。”
“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在赵骊手里,就是个和亲维稳的工具,一辈子就葬在大漠了。他一个当父亲的,但凡有点儿男人的血性,也不至于还能屈服于赵骊和王氏一族的淫威之下啊。”
“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倒是觉得,眼下,赵章只是远嫁爱女,爱女没能得个好姻缘而已,这还不算是死地。他一向性子软弱,仅凭嫁女一事,怕是还不能使他痛定思痛、心性大变。”
“那我们还是拉拢不了他吗?”
“慢慢等吧。这么多年,我们都熬过来了,不过说起白等和煎熬,我就来气。三年前,我本来以为,我们稍稍做些手脚,暗中帮着王隆世和赵浠垚对付赵骃和章氏一族,别的好处不说,至少我们可以浑水摸鱼,可结果,好处尽让赵骊和王隆世还有赵浠垚占了,他们弹冠相庆,而我们却连一滴干净的水都没捞着。”
“可是那年,陛下本来打算,听从赵骃的建议,把我和亲到匈奴去,我们要不是及时把赵骃拉下了马,我现在,恐怕不能和父亲你面对面坐着了。”
赵煊一想起那件往事,仍心有余悸,她可不想远离生她养她的咸阳城,远赴那个穷山恶水的鬼地方,等老了、死了还不能落叶归根。
“也是。那次,你真的好险,还好,赵骃和章氏一族彻底倒地不起了,又还好,你当断则断,在陛下面前,发誓一生不嫁人。要不然……”
“照这么说起来,赵骊也算是帮过我一回,那年,他还只是二公子,几乎没有打理过朝政,却能够在章台宫中,打着寇来我往的旗号,和一心想要和亲维稳的赵骃争论不休。”
“赵骊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说什么寇来我往,不过是他一人的空想罢了,可不是为了你这个堂妹不远嫁。再说了,我们为了自保,都暗中帮他把赵骃拽下来了,说起来,他还应该感谢我们呢。”
“臣赵章,携女赵颍,参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朕许久没有见着兄长了,不知兄长近来身体可好?”
赵佑自认为自己是个体面人,哪怕接下来要强行把侄女赵颍远嫁到北方匈奴去,他也要先和这两人寒暄一番,以示君臣亲切、兄友弟恭。
“承蒙陛下挂念,臣一切安好。”
淮王几乎心如死灰,明明那位皇帝可以直接下旨和亲,他却偏偏要跟你说几句亲切话,旁人听了,还以为这桩婚事是你情我愿、郎情妾意的美满选择呢。
赵佑盯着台下似乎僵硬了的赵颍,笑着夸赞道:“朕以前就听人说,朕这位侄女,赵颍,生得花容月貌,亭亭玉立,今日见了面,才实实切切地发现,颍儿的美名还真不是被夸大了的。”
“臣女只是宗室之女,比不上陛下嫡出的四公主和六公主。臣听说,四公主今年年方十六,比臣女还要长一岁,正值芳华,也该嫁人了。”
淮王不知哪来的勇气,明知皇帝要安排他女儿赵颍和亲匈奴,却还是拐弯抹角地扯上了那两位嫡出公主,特别是四公主赵珈,隐隐有一股暗示四公主更适合和亲匈奴的意味。
赵佑倒是感受到了淮王的旁敲侧击,毕竟这场面,三四年前,雍王赵冉和赵煊早就上演过了,关键是,那两人靠着死皮赖脸,硬是逃过了和亲的命运。
不过现在,赵佑可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被臣子扫了面子,他亲手安排的和亲,人说不去还真给赖掉了。
淮王微微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观察皇帝的脸色,他一向谨小慎微,是真不愿和这位皇帝种下任何矛盾。
赵章是皇帝赵佑的庶出兄长,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度,有赵佑这位嫡子存在,他赵章虽然是长子,但从来就与皇位无缘,顶多是做一个吃喝玩乐的宗室公子。
这些年来,赵章的确是沉迷于笙歌燕舞中,也希望皇帝不要疑心他什么,他能够平安又舒坦地过完这一辈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可惜,平安和舒坦换来的却是任人宰割,并且还没有任何可以与上位者讨价还价的筹码和底气。
赵佑原本还想着和这位兄长好好说说,毕竟亲生女儿远嫁匈奴,任何一个父亲心里都是不好受的。
可不知为何,赵佑实在没有那种耐心,没有那种苦口婆心的劝人耐心,他可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谈笑间可使人头落地、转身时可令万千人跪地的皇帝。
哪有皇帝哀求臣子的道理?
皇帝说什么,金口玉言,重于九鼎,臣子有资格推三阻四吗?
“令爱年方十五,刚及笄,许婚了吗?”
赵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尽管他早就调查过赵颍,但他还是要多嘴问问,毕竟表面功夫还是要稍稍做一做的,皇帝再说一不二,但赤裸裸的强人所难总归是亏了自己的圣誉。
此时此刻,淮王仍然奢望女儿赵颍能够避开和亲之路,就像三四年前淮王和其女赵煊那般,于是脑子灵机一动,回答道:“陛下,臣已经在为小女赵颍寻找夫家了,也有合适的人选了。”
“朕怎么没听说呢?你选的夫婿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