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今天来，是为了他吗
“砰！”
绚丽礼花在福玉面前炸开，明亮灯光渐次亮起，与此同时，大堂中央的乐队开始演奏，舒缓悠扬的交响乐在室内传开，男男女女携手共舞华尔兹，舞裙翩翩，很是好看。
小礼堂装饰得富丽堂皇，吊灯壁纸桌椅一概换新，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布置着蜡烛和精美的甜点和茶饮，地面铺就昂贵的羊毛毯，柔软异常，踩着几乎没有声音。
福玉看呆了，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大脑飞速运转。
一排穿着女仆装的服务生围了过来，有序站成两排，一齐弯腰朗声道：“欢迎福玉同学！”
乖学生福玉条件反射地跟着弯腰，局促回应：“谢谢谢谢……”
今晚不像毕业班会，倒像是慈善晚宴、歌舞聚会那种福玉没见过的东西。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挺拔地站立在礼堂中央，聚光灯下，圣洁得如同一尊神像。
夏樾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修饰出少年均衡纤细的身形，发丝梳理得漂亮整齐，站在那里和背景完美融合成一幅油画。
令福玉感到惊讶的是，夏樾居然佩戴了上次生日的时候，她送给他胸针，意外地适配。
她还以为早被夏樾扔掉了呢，毕竟不是很珍贵的礼品。
为了方便逃跑，福玉穿着去年买的粉色短袖和运动裤，扎着利落的高马尾，这个打扮像是去参加运动会，而不是舞会。
福玉和周围格格不入，她握着单肩包的包带，犹豫该如何应对。
少年面带微笑，款款向她走来，并且伸出手，举止优雅，“可以邀请你和我共同跳一支舞吗，美丽的小姐。”
“……”
上次见面夏樾还一副要毁掉全世界的样子，今天居然这么平和。
福玉盯着夏樾修长白皙的手，疑心他是不是也精神分裂了。
那个浑身裹满黑雾狰狞地说出去死的人，和面前装扮精致姿态绅士的，真的是同一位吗。
福玉没有听见他的心声，夏樾的表情太过诚恳，双目熠熠恍若星辰，福玉完全猜测不到他此刻是在心里骂她，还是在想其它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啥好话。
福玉摇摇头，拒绝道：“我不会跳舞。”
她也不算完全撒谎，的确好几年没跳过了。
夏樾眼神微闪，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固执地伸着手，等待福玉将手放在他的手里。
两人僵持几秒，少年一瞬不瞬注视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福玉觉得他渐渐有些伤心。
最终还是福玉妥协了，她手指动了一下，迟疑地放在夏樾的手心。
夏樾的肌肤比寻常女生的肌肤还要细腻许多，像触碰一匹凉而软的丝绸，但今天他的体温尤其地低。
夏樾拉着福玉进入舞池，福玉凭着记忆，勉勉强强可以应付，旋转旋转，脚步挪腾，夏樾的圆舞曲十分娴熟，从观赏性看，不比当初高薪聘请的舞蹈老师差。
亡魂会失去生前的记忆，没有记忆的夏樾，是在成为亡魂期间去舞蹈班进修过吗。
一曲结束，夏樾仍然握着福玉的手，弯着唇角，“福玉，你能来，我很开心。”
如果可以，福玉宁愿在家里待着刷题。
今天有事情要做，福玉不想太快和夏樾发生矛盾，没把手抽回来，任由夏樾握着，他带她走到餐桌前，向她展示今天的餐品。
“是五星级大厨现做的，很新鲜，福玉尝一些吗？”
“这种混合了乌梅和玫瑰的糕点，一定符合福玉的口味，”夏樾拿了一块，喂在福玉嘴边。
福玉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她并不是很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夏樾手里的糕点做成花瓣形状，也是福玉感兴趣的口味，福玉不排斥，
只不过夏樾这样殷切地迎合她，让福玉有种他在讨好她的异样感，心里怪怪的。
她咬了一口，好吃是好吃，可惜福玉现在没有细致品尝美食的心情，再美味的东西喂到嘴里，也食之无味。
而且福玉担心里面掺杂了怪东西，只尝了一口便摇头，不肯再吃了。
夏樾又给福玉端了一杯特调饮品，五颜六色特别好看，她喝到百香果的味道，甜度和酸度都刚刚好。
看见福玉也是只喝一点便放下，夏樾露出疑惑的神情，“福玉一样都不喜欢吗？”
随即他蹙眉冷声道，“那些人真是废物，连福玉这样简单的口味都不能满足。”
果然，这才是福玉认识的夏樾……
担心夏樾找他们麻烦，福玉解释道：“我来之前吃过东西了，不饿，和他们没关系。”
“这样啊……”夏樾有些失落，“好可惜，福玉总是吃不健康的食物，对身体不好。”
福玉没好气地说：“人没有那么脆弱。”
而且现在哪有食物绝对健康，能够吃饱不就好了。
“可是福玉总是生病，福玉是特别的。”
夏樾注视着福玉的面庞，他垂着眼睫，认真得有些过分，甚至显露出几分温柔，似乎在他看来，福玉真的是易碎的洋娃娃。
福玉听到一个敏感词汇——“特别”。
某个雨水潮湿的傍晚，少年撑着一柄暗绿色的雨伞，“你的眼睛很特别”。
他是这么说的。
沈伊到学校接她的时候，信誓旦旦说夏樾喜欢她，因为喜欢一个人的眼睛不能撒谎。
夏樾的眼睛澄澈而明亮，硬要福玉找个形容词的话，有点类似于小狗，凝视时总是有种深情款款非你不可的错觉，是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但和“喜欢”相差甚远。
福玉想，即使夏樾失去控制人的能力，凭着他的外貌和眼睛，都能收割一堆对他有十分好感的人。
她反握住夏樾的手，“跟我来。”
福玉带着夏樾往外走，他们一路走，周围的人也停下自己的动作，沉默地面向他们，因为福玉的行为，气氛变得紧张，显然径自带走夏樾，会让他们警惕起来，渐渐露出仅针对福玉的獠牙。
“你……”到了礼堂外的小阳台，福玉首先开口。
离开舞池中央暖色灯光，福玉才注意到夏樾的脸色有些苍白，会不会是上次夏樾暴走，用掉太多力气造成的。
福玉没有太过在意，问到：
“你可以解除对人的控制吗？”
正如沈伊所说，福玉在人际交流上的确没有造诣，开门见山的问题令保持微笑的夏樾露出迷惑的表情。
他歪了歪头，“什么？”
“亡魂需要不断吸收人的情绪才能维持实体，这个情绪是指对你产生的那部分吧，我想问你对人的影响是否可逆，你能够主动解除吗？”
夏樾理解了片刻，然后才缓缓笑开，“福玉连这个都知道吗，好厉害。”
他说：“无法解除哦，不过我可以让他好过一点，福玉想要帮谁呢？”
“沈伊。”
听到这个名字，夏樾下意识嫌恶地蹙了蹙眉，脸色微变，像吞了几只活苍蝇一样难受。
“不要，我不喜欢他，而且让他呆在我附近，想想就恶心死了，福玉你还有其它愿望吗，我都可以满足，不要再提他了好不好。”
原来夏樾说的让对方好过一点，指的是将人放在自己附近。
也是，他们对夏樾的需求很简单，默默守护就行，即使无法为夏樾做些什么，但只要徘徊在夏樾身边，就有了继续活着的期待。
让沈伊彻底沉沦，他便不再痛苦。
但是福玉无法接受，沈伊本人更加无法接受，坦然沦为怪物的奴隶，倒不如让他有尊严的死去，这也是沈伊精神反复、数次自残的原因。
夏樾迟疑道：“福玉……你今天来，是为了沈伊吗……”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夏樾对于福玉口中的”朋友”两字的份量有了新的认知，起初他以为福玉只是出于礼貌那么介绍，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宁愿一起坠落也不肯放开沈伊的手，为了那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将自己置身险地。
福玉很善良，识人不清当然不是福玉的错，但是肆意利用福玉善意的人，夏樾绝对无法容忍，他放过沈伊一次，也只是因为沈伊对福玉太重要了，夏樾不愿意看见福玉伤心的样子。
福玉伤心，他也会感到难过。
“不全是……”福玉不动声色地碰到了包里的匕首，平静地问：
“夏樾，既然你能吸收别人对你的情绪，是不是也能察觉到我对你的情绪？”
夏樾缓缓眨了眨眼睛，他不自觉靠近福玉一些，“我到学校的第一天，福玉你看见我，情绪很甜，是所有同学里最甜的一个，甜的情绪是正向的，所以那天在沈伊面前，福玉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吧，你明明对我……”
闻言，福玉严厉地打断了他，“抱歉，是真话——”
福玉重复道：“我说的是真话，夏樾，你对我而言是个大麻烦，我宁愿一开始就没遇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