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可原谅
随着预售期的逼近，扶风全员都进入了冲刺阶段。
我的项目一边在跑程序，一边要给营销培训。
学校、林地及环保的问题一直卡着，安总亲自出马带着我们出发了。
我们坐着黑色的沃尔沃的商务车，约莫40分钟，到了市里的职能部门，本以为可以顺利见到主事人。
但很遗憾，他出去开会还没回来。
我们在市区吃了饭，接着回来等。
蓝茵港的中午已经进入了午休时刻。
我们坐在狭窄的办公室前厅里，趴在桌子上等。
空气燥热，冷气不足，人也昏昏欲睡。
前厅里连饮水机都没有配置。
以前一直以为安总出去跟这些公职人员、企业家、专家、学者，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聊聊高大上的话题，顺便解决一下项目上的问题。
谁知他出来后，要在如此简陋局促的地方，扛住没有午休的困倦，一直等着主事人回来。
等到下午将近4点半，主事人终于回来了。
“抱歉抱歉啊！耽误有点久了——”主事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感谢百忙之中抽空来给我们项目把把关！”安总眼神示意我上前去汇报。
主事人坐下时，他办公室里的人已经开始准备茶水了。
我拿着图纸跟主事人汇报项目的时候，安总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主事人身边一起看方案。
主事人找了理由将我们的诉求打了回来，我试图以各种规范、案例、依据来解释我们诉求的合理性和正当性。
安总拉了我一下，示意我别说了。
原本以为准备地很充足，没成想被打断了。
主事人的理由其实我们预先也设想到，但他不听我们的解释。
安总的恭谦在很多场合都很适用，眼下的局面也不例外。
这又回到了一个原点上，既然所有的论证、依据都是充足的，为什么无法通过呢？
实际上，已经无需技术人员在场了。
余下的，就看安总的了。
看起来我们是牛哄哄的甲方，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大甲方。
什么仰人鼻息，做小伏低，投其所好，鞍前马后，能使的招儿都一起上。
要是有得选，谁又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呢？
如果一个人的年薪是600万，那么这些事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也得上。
我从苏琦鸿的送礼事件中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求于人，亦是驾驭人。
苏琦鸿当年给院领导送礼的时候，是极其的讲究。
打听到院领导的房子，将礼物放在门前，转身就走了。
过后给领导补了一个电话，叫他开门看看。
没有进屋，没有跟领导寒暄，没有提要求。
从那以后，系里没有他想要又得不到的位置和奖项。
按理来说，这个事情是有求于人的，但在苏琦鸿看来，这个领导不过如此，也被踩在他苏琦鸿脚下。
年轻气盛说出这样狂妄的话情有可原。
可原理是相通的。
不管一路踏过了多少荆棘，结果是最重要的。
只要拿到了结果，低三下四地求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个道理很多人不明白，或者不屑于，但最终到了那个位置，凭借的绝对不是专业技术能力。
这也导致在房企，专业序列是得不到真正的尊重的，它是作为工具人的存在。
管理序列才是真正的正规军。
如果是乙方身份，断然不会有这样严格的区分，自然在收益上也不会有大的偏差。
但如果在甲方，或者是对管理的职能要求比较高的行业，管理序列才是唯一的出路。
做了管理，就不仅仅是跟技术打交道，而更多的是跟人打交道。
要管理团队，管理公司，管理供应商第三方，管理对外关系。
安总花了两年时间完成了从技术负责人到公司负责人的角色。
他有多少的局限，就要迈过多少坎儿。
这是他需要独立完成的路。
实际上，他也交出了一份令老板满意的答卷。
出去忙了一整天，回来后还要赶方案，还要准备第二天下午的营销培训。
于是，又结结实实地通宵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眼睛都没合一下，我又将培训材料给安总过目。
“这里调整一下！”安总随口顺口提了意见。
“培训还有20分钟就要开始了，之前框架你也看过，现在一调整，整个体系都要变。ppt有130页，20分钟怎么改？”通宵熬夜的疲惫，已经让人情绪很崩溃。
“怎么改你自己想办法，问我干什么？”他一如从前的急躁不耐烦。
“放在前面说，和放在后面说，内容都是一样的。改动太大，需要太多时间，现在来不及。”我试图说服他接受现在的框架。
“没有时间就赶紧去改啊！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他的怒火也燃烧到了极点。
我风风火火地回到座位前，开始按照他的要求调框架，在新框架下还有调整相应的内容，并不是简单的粘贴复制。
办公室里大家都阴沉着脸，大家对安总和我的吵架已经习以为常。
但这次不同。
我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似乎需要用到最后一口气，才能把事情做完。
有人上来催了好几次，下面四五十号员工已经就位，就在等我下去了。
我像是高考赶时间写作文一般的百米冲刺，依旧无法有效顺利完成。
“北野，你要做到什么时候？几十号人就等着你一个人。赶紧做完，马上下去！”安总在门口拿着笔记本不耐烦地吼着。
还好，此时我已经赶完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整整齐齐地坐了四排人。
会议桌前一圈，靠墙一圈。
中高管和投资部设计部营销部及第三方的人都场了。
我拿着话筒和激光笔开场的时候，我的鼻子一酸，声音都哽咽了。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我刚和安总发生了冲突。
我调整了10来秒后，就开始正式进入状态了。
这一场培训，我站着讲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会后，大家都夸赞着讲的非常好。
实际上是，内容太多，大家一时半会记不住。
这次会议之后，不会再有人能撼动我的地位了。
因为所有的解释权，都在我这里。
整个体系的穿插，牵一发动全身，所有的风吹草动所带来的各子系统的影响，我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讲得挺好的。为什么刚开始情绪那么大？”人力上前关切地问着。
“一晚上没睡。几个项目一起赶。这个文本也是昨晚做的。框架给他审核过的，今天开会前20分钟，他要大调。我们吵起来了。没办法，也只能现场调。我已经很累了，他还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培训时忘记的情绪又冲回了脑回路。
“现在回去好好休息！你是太累了！”尽管人力给予了我解释的机会，但并没有认为安总做得是不对的。
哪有下面的人怪领导做得不对的呢？
领导哪有做得不对的呢？
白天出门忙了一整天，晚上赶几个项目赶了个通宵，早上还集中精力冲刺了半个小时改ppt，上午培训了两个半小时。
此时的我，已经精疲力竭了。
十一长假没有休假，都在扶风审核文本，他看在眼里了吗？
通宵到天亮赶几个项目，上午还要培训，他看在眼里了吗？
在这样的职场上，就算你熬到晕倒在地，他也会满眼的嫌弃。
在一个人体力达到极限的时候，依旧没有丝毫的体谅，还在不断苛责。
这也是一种双向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