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沈出现
夏日的雨来得急也走的快,人散去,被雨冲刷的古董街难得清静。
秦宁窝在收银台后,靠着被岁月打磨得蹭亮的竹椅渐渐入眠。
老旧的录音机缓缓念诵着经文,是非俗世,阡陌红尘,总有一方天地能够让人酣然,奔波数日,他终是累着,睡得格外放松。
绵长呼吸中,溢出喃喃低语,“妈妈”,唇角难得微微上扬也不知做了什么好梦。
沈霖渊一踏入店,浅浅笑着安静秦宁吸引他的目光,毕竟与之前面若冰霜、拒人千里外秦老板完全不同。
眉眼尖尖的向上挑却一点也不显得锋利,睫毛长长的,若细柳垂落的温柔,唇珠也圆圆润润,整个人似岁月静好的大学生,无半点锋芒,阳光得仿佛心都融化。
但他却知道这人醒来,对他必定又是另一副面孔。
“秦老板。”
沈霖渊轻声唤,好梦被打扰,秦宁不耐的转了个侧面,试图远离声源。
右侧碎发随着散落,露出一道瘀痕,从太阳穴深入发线,疤痕已经很淡,但这贯穿的长度看上去危险极了。
难道是那场车祸留下的?
漆黑的雨夜、翻滚到变形的车辆、烧焦的夫妇、浓稠的血迹、以及泥泞中爬行的小孩。
冷冰冰的照片、寥寥数页调查资料再回过头细想仿佛都能闻到淡淡血腥味。一股难言的苦涩涌上心头,鬼使神差,沈霖渊忍不住伸手。
“小秦,买点竹香。”
响亮的女声破门而入,沈霖渊神色突变,及时收回已触碰到发梢的指尖。
秦宁的美梦也被打断,乍接触亮光,脑袋混混沌沌,不禁又闭上,等双目逐渐适应光线,看清眼前人,不耐的冷冷道:“你来这干嘛?”
“我”
沈霖渊还没来得及解释,又被打断。
“小秦,老规矩,竹香两盒。”
“好,方姨你稍等,我拿新做的。”
秦宁转眼礼貌又客套,他实在是懒得搭理沈霖渊,对付这种蛮横霸道的人最好把他当空气。
“小宁,这小伙子是你朋友啊?”见他们挨得那么近,方姨以为是他们老相识。
鬼才和他是朋友。
“长得可真俊!”
可不俊嘛,披西装皮比得上明星走红毯,只可惜人模狗样,白瞎了这副爹妈给的好相貌,秦宁一边俯身从角柜找竹香一边心底默默吐槽。
“小伙子,有没朋友?要是没我马上给你介绍个。”
“我这可是有好多姑娘。”
“你什么学历,做什么工作,家住哪儿啊?”
“有什么要求,加个微信有合适的我和你联系。”
一见帅小伙俏姑娘方姨当媒人热心肠就泛滥起来,她自认为是阅人无数,但这小伙算得上她现实遇过的颜值天花板,看这身板多正,气质多好。
机会可遇不可求,越看越满意,她一脸笑眯眯,迫不及待调出自己二维码。
沈霖渊出生不凡,纵横交际场多年,自打他成年暗中打听、当面示好的不足一千也有上百,越是上流社会越要体面,点到即止,有些话一个眼神就能表明。
他哪见过这么直白的做媒拉线,脑袋顿时一片空白,要是当场拒绝这人和小秦老板是熟识会不会太打脸,可要是答应,这种热情他真的无法接受。
一时间他喉咙感到干渴,撇过脸,尴尬地握着手机。
哈哈哈哈,秦宁从橱窗里瞄到他的无措,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
报应来得真快,喜欢把别人查个底朝天,现在自己被质询滋味如何。
前几日和他的种种纠缠又在脑海浮现,他顿时觉得呼吸不畅,这人还是离自己越远越好。
秦宁都懒得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扯了个塑料袋,从收银台面捡了个打火机和香一起装进去。
方姨其实没什么坏心,除了喜欢做媒赚钱就有时就贪点小便宜,这次都不用她提自觉赠送个旧打火机。
“方姨,一共30块。”
“他不是我朋友,进来问路的,马上就走。”
“真不是啊?”
方姨一脸狐疑地扫了他们一眼,还想再追问。
沈霖渊面色不虞,那冷峭的目光和唇角逼出冷意激起她一层鸡皮疙瘩,看样子不是个好相处的。
她怯怯地收回手机对准挂在电脑后的二维码,喏喏道:“不打扰了,我扫码支付,我扫码啊。”
屋内再次只剩下两人,秦宁坐在椅子上,掸了掸膝盖上的香灰,随意翘起二郎腿,一只手半捂着打火机,摸出一支烟点燃,悠然地望着门外。
修长的指尖敲打着桌面掩藏着利剑一样的锋芒,手中的香烟冒出的红色火星映着他的眼睛却是那样的平静。
凭着商人的眼睛,沈霖渊看出他嘴角那一丝不屑的波纹,一股被压抑的生气隐藏在这张淡漠的脸上。
若是商场杀戮决断谁比谁更沉得住气,他自认不会输,纵有家族庇荫,那些失败的竞争对手从来没有摸清过他的底牌到底在哪一步。
只可惜,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
而他现在,时不我待。
秦宁抽完第一支烟,扔掉烟蒂,再次点燃一支,他再也按捺不住,站在他的正对面。
“秦老板,我们好好谈谈。”
秦宁仰靠在椅子里,抬头打量这个仅仅二次照面就激起沉寂多年愤懑的男人。
他不得不承认,沈霖渊确实有资本傲气,除去他显露出的财力,灯光下的身影就像是一座被精心打磨雕像,五官极其夺目。
特别是那双湛黑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他,沉静似乎又带着那么一丁点疼惜,让他愈发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即便是头微微下倾,密而深的睫毛垂下也无损他自身的那份贵气。
甚至还给人那么一丢丢被重视的错觉。
心陡然咯噔一下,他强装镇定,目光漠然且略带嘲讽,没有被沈霖渊的三顾茅庐所打乱。
“前两次,确实是我思虑不周。”
多听这人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秦宁深深地将烟吸进肺里,屏住呼吸,站起身来,烟头划过他流畅锋利下颚线略过,挑起他的下巴。
他微微扬起鼻尖,近到已经能感受到对方唇间呼出温热的湿意,烟漫不经心从鼻孔里喷出来,缭绕的烟雾让气氛变得迷离。
他眼神一点点冷下来,两片湿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声音低沉:“我刚说了,马上走。”
被当做女人讽刺和戏谑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的自尊可以接受,这人此刻怕是恨不得从没来过。
淡粉双唇靠的如此之近,他最讨厌烟气,可未曾料到尼古丁混着檀香竟如此令人迷醉。
沈霖渊心脏猛地一抽,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极致,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动席卷全身。
一举一动已经完全不受思维控制,他本能地扣住秦宁的腕,骤然用力,向前一拉,举高,就着他那分明的骨节,低头,叼住烟头,轻轻吸了一口,又轻轻朝他呼出,唇边涌上了一丝笑意。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秦宁内心陷入一片死寂,随即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混蛋!
王八蛋!
他竟然,他竟然敢。
他死死的咬住后牙槽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挥出一拳。
最怕这种死皮耐脸,打不赢骂不听,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他最讨厌这种所谓的精英,人中龙凤,总自以为是的地认为一切均可用利益来交换,一旦拒绝,步步紧逼。
一道被盯上,就像一条毒舌一样从脚开始缠绕着一步步爬到了背,嗞着毒牙,盯着脖子,阴险、狠毒,巴不得身上每一根神经都颤抖起来向他屈服。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令人寝食难安的对话。
“秦先生你太客气,你们秦家才是最好的——梦师。”
“谣言而已,我就个普通人。”
“哦?不是吗?可我听说上月秦先生还帮助警方破获一起家暴杀妻案。”
“现在的消息越传越离谱。我只是碰巧路过,听到一声惨叫,报个警而已,见义勇为都算不上。”
“听力真好,20楼的叫声都能听到。那2月秦先生帮忙破获的流浪汉杀人案也是碰巧?”
“对,可能是死人东西卖多了,体质比较霉,这位先生离我远一些比较好。”
“这个案件藏尸地点可不是一般地难找,警察可是搜寻了半月。”
“是吗,这我就不知道,难怪给了我奖金。”
“你碰巧的频率可真不低。”
“谁叫我没事喜欢瞎逛。”
“秦先生你可真是能言善辩。你18岁时可是在警方都束手无策是帮他们端掉一个犯罪团伙。真不知道一名普通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些能力。”
“你的能力可是觉醒的很早,六岁对吗?”
“我对你吗个鬼!”
就算打不赢,他当时挥十拳都不冤枉,总有一拳能打着。
脑中百转千回,不过一瞬,秦宁深吸一口气,耍开他的手,冷冷地扬眉。
“你这次又想用什么来威胁我?”
“宣传我勾引你吗?”
沈霖渊的笑容猛然僵住,神情尴尬,刚才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看着他刻意的挑衅就像着了魔。
这人撕开那冷冷清清的画皮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时亮眼极了。
他的脸由红变白,又白变红,人就像一根柱子杵着,僵硬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秦宁余光瞅了他一眼,喉头滚动,轻哼一声,按下灯开关向外走。
我就不信店里没人你还好意思帮我守门。
沈霖渊在心中酝酿要怎么开口,察觉到他离开意图,一把拉住手肘,终于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对不起!”。
秦宁一愣,一张紧绷苦笑的脸,就好像从没道过歉似的,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我即便有再万不得已的原因,我也不应该不尊重你。”
“真的对不起。”
他目光坦然,墨黑的眼眸中竟还夹杂着一丝无辜和祈求,就像是一个熊孩子无意踢坏一扇玻璃希望得到原谅,真诚得令人不敢置信。
这发展实在是有些滑稽,秦宁迟疑片刻便惊醒过来,甩开他的手,扯了扯嘴角。
这人总是能那么轻易地挑起他情绪波动,明明是他强人所难,为什么成了自己做错什么似的。
他越过沈霖渊的视线,注视着墙中央的佛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睁开。
别人一服软,只要对着眼那硬话他就说不出来。
“你的道歉我听到了。”
“你可以走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帮你!”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电视剧诚不欺人。
“今天,打扰了。”
秦宁松了一口气这墩大神终于离开自己这个小庙。
“我明天再来拜访,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沈霖渊回望低语,目光幽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