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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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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枫在回酒店的路上,心潮汹涌,那张画像,那个熟悉的人,又把他带入了那些过往的回忆里。他好像坐在桑拿房里,旧时光里的人事就是那氤氲的蒸汽,让他周身微微发烫,他的思绪蔓延开来。

    还是得从头想起。

    那时的宴枫,有父母等于无父母,被学校开除后,他变得无处可去了。从年迈的奶奶那要了点盘缠,他一个人去了d城。

    d城厂多,要谋口饭吃还是容易的。宴枫实在厌倦了在街上游荡,在亲戚家里混饭的日子,他想自力更生。他进的是一个家工艺品厂,老板是台湾人,三十多岁,高高瘦瘦的,人不错,就是十分好色。

    那 时的高中生,在厂里还是很受欢迎的,加上宴枫又机敏、有想法、肯吃苦,很快就脱颖而出,做了样品部的主管。管的人虽然只有三五个,但是和客户接触的机会多 常多。一次一个日本客户做了一批头饰样品,当那个颇有点女气的日本男人过来看货时,宴枫给样品的式样提了点意见,不曾想大受日本人赏识。估计是在老板面前 美言了几句,没几天,宴枫就被调到了设计部。由普工主管变成了技术人员,身份陡的发生了变化,不用强制性的吃住在厂里,工作时间也变成了八小时,工资也涨 了不少。

    宴 枫很珍惜这次机会,他知道自己这次靠的不是实力,而是运气,所以要抓紧恶补在设计方面的知识。设计部的其他三个同事工作时间是八小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是 十二小时。每天晚上,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设计室看图纸,研究样品。他的勤劳肯学,打动了老板的助理,一个漂亮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女孩晚上经常来设计室找 他,有时也和他一起去吃宵夜。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两颗同样年轻的心,也越靠越近。只是,宴枫没有想到,危险也越靠越近。

    和 女孩交往了大概有一个多月,宴枫在女孩的提议下,在外面租了房子。有时候,女孩会到他的住处过夜,两人之间也有了亲密接触。那时的宴枫,其实还是蛮单纯 的,他甚至还憧憬着两人一起努力,存点钱,然后和所有打工的人一样,回家结婚。从此,他就不用四处飘荡,从此,他就要有自己的家了。

    然 而,这样的美梦,却在一个雨夜破碎了。那晚,宴枫早早的回了住处,因为女孩说要来过夜(女孩时住厂里的),他要给她准备一些好吃的。等到九点了,女孩却还 是没来,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事,宴枫有点急了。他正要打个电话回厂里问问,楼道里却有人喊:“宴枫,电话。”他们租房子的地方,每层有一个公用的固定电 话,电话响了,谁接了就吼一嗓子对方要找的人的名字。

    宴枫听到叫自己,飞快的跑过去,他想可能是女孩的电话,或许有事来不了,他感到很失落。然而,电话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雨太大了,小兰要你去接她。”小兰是女孩的名字。

    怎么不亲自打过来,反而要人转告了。宴枫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没有多想,他找了把伞,下楼,钻进了蒙蒙雨雾。

    刚走到一个拐角,宴枫就被人兜头一个麻袋罩住,接着是雨点一样密的拳打脚踢。他还来不及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打得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打他的人已经不在了,耳朵里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他的头还蒙在麻袋里,全身上下疼痛难忍,呼吸又十分困难。他想站起来,可刚一动,左脚就钻心的疼,而且完全不听指挥。宴枫的脑袋轰的一声:该不会,我的腿被打断了吧,难道以后要变成残废?

    宴枫觉得十分惊恐,他拼命的想动一动,可却不能挪动分毫,他想把麻袋扯开,可也使不上劲。雨越来越急,麻袋粘到他的脸上,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宴枫觉得弄不好小命就要在此丢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把麻袋扯开,呼吸顺畅了一点,可人却筋疲力乏了,再没力量做其他的挣扎。

    这时时间已经移到午夜,又是深秋,冰凉的雨点夹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打在宴枫的身上,他又冷又痛又累,神志渐渐不清晰起来。迷糊中他想起慕萌萌,想起小兰,想起好久没见的妈妈,这都是他短暂生命里的温暖,或许,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宴枫用顽强的意志在雨中坚持着,他寄希望于小兰,或许她等不到他,会来找他,他要攒下最后一点力气,在小兰或者其他人经过的时候,进行呼救!

    也不知坚持了多久,耳畔传来脚步声,宴枫勉强睁开眼睛,透过浓浓的雨雾只看到一个黑影,他努力抬了抬手,又抬了抬手。他的力气,终于在这简单的动作里用完了,人,兀自昏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救他的人,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在那个暗黑的小屋子里,小伙用嘲讽的口吻告诉了他残忍的真相,小兰给他的温暖,在这真相里支离破碎。

    却原来,小兰是老板的情妇,老板不在b城的时候,她就到宴枫住处过夜。虽然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老板很快知晓此事,让小兰把宴枫引出来,雇凶打人。

    宴枫只觉得心里那块最后的柔软,也慢慢变得坚硬起来。断腿之痛,也比不过真相撞击带来的疼痛。他把泪憋回去,像小伙说谢谢。

    小 伙的笑更添了肆意的讥讽:“你是该谢谢我,我救了你,是你的恩人。不过,打你的也是我,所以我也是你的仇人。”有句话小伙没说,打他是为了钱,救他却是自 己所剩不多的同情心。是外面越来越大且下个不停的雨,让他挂念着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被打的人,终于冒雨去看他,并救回了他。

    幸 好左腿只是脱臼,可全身上上下下的皮外伤,还是让宴枫在小伙的屋里躺了半个多月才下得了床。这半个多月里,小伙的仗义和豪爽吸引了他,他们居然成了朋友。 等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小伙也问他要不要找小兰报复一下,台湾老板他们不敢找,毕竟只是街头的混混。可宴枫摇了摇头,他不想打女人,何况,在这次被 打事件中,不管是小伙还是小兰,都不过是帮凶而已,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台湾人,可他能把台湾人怎么样呢?

    他不能也不敢把台湾人怎么样!他有什么啊?没身手,没势力,没钱财,什么都没有!所以,只有被打的份。这一刻,宴枫对自己选择的打工谋生之路,产生了深深的质疑。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连快意恩仇都做不到,活着真是憋屈!

    伤完全好了,宴枫没有再进厂,他跟着小伙,开始了在道上混的日子。这个小伙,名叫曲威,他,就是画像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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