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渐变

    慕萌萌和张强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 张 强愿意去警察局说出那天他所看到的一切，但是，是她以净身出户外加放弃儿子抚养权作为代价的。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愧为一个母亲，可一想到南风儒那雪白 的容颜，那一地黑沉沉的血液，她就无法做到放手。如果她不答应，就算她说出纽扣的情节，张强只要一口咬定是去捉奸，什么都没看到，她也没有任何办法。那样 的话，是不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其 实决定去警察局坦白，张强也松了一口气。那天的一幕，困扰了他太久！虽然他恨慕萌萌红杏出墙，虽然死的是那个奸夫，可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午夜梦回，他 还是会想起那漫漫流出的鲜血，那红艳艳的鲜血，像开得很小很小的水龙头，一股股的流出来，像极了母亲杀鸡放血的样子。他虽然是一个男人，可是却很没出息的 看不得杀生，活了三十多年，硬是没杀过一只家禽。母亲老是抱怨：“以后我要是死了，你也不会杀畜生，你那个媳妇也不会，你们连一只活鸡活鸭都吃不到。外面 杀的，哪有自己杀的弄的好吃！”每每此时，他都是闷不吭声的走开，任凭母亲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他 的父亲死得早，都是母亲辛辛苦苦的一手把他拉扯大。也许是过去的日子太苦，母亲把钱看得很重。本来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友，和他一样粗粗壮壮，有一双会说话 的大眼睛，他们的感情很好很好，可母亲却嫌弃她只读了高中，在超市做售货员赚不到钱，硬是逼着他们分手。他还记得大四的寒假，他偷偷摸摸和女友去约会，母 亲知道了，不哭不骂，在床上直挺挺的躺了两天，滴水不进。直到他跪在床前，发誓再也不见那个女孩，发誓以后一定找个有能力的老婆，母亲才接过他手里的稀 粥。

    从此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死了，他是母亲的附属，是为母亲活着的。毕业了好几年，工作换了好几个，钱却是赚得不多，对象也没有一个，母亲开始急了，开始逼着他频繁的相亲。

    直到遇到了慕萌萌，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心不在焉。他们像谈买卖一样的谈论着他们的婚姻，仿佛未来的人生是过给别人看的。可不就是过给别人看的，他就是过给他母亲看的，慕萌萌呢，或许也一样吧。

    不咸不淡的谈了半年，便定下了婚期。母亲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因为未来的儿媳有一份不菲的收入，买房也能出一半多的钱，而且亲家家境不错，亲家母亲家公都有工作。所有的条件，都满足甚至超出了母亲的预期。

    他们的第一次，居然是在新婚之夜，在此之前，彼此都没有那方面的欲望。当他抱着那个光滑的酮体时，心里还是泛过一丝丝柔情。怀里的这个女孩，他虽然未必爱她，可是一想着以后的漫长岁月都要和她一起度过，他还是愿意好好的待她！

    慕萌萌估计也是一样想的吧，要不婚后，他们怎么会有那么一段温暖美好的时光。她每天早上都会起来给他做早餐，而且变着花样，她自己却不吃，说是要减肥，只喝 一杯小小的牛奶——其实他倒愿意她肥一点，这样有肉感一点，他喜欢那种温暖的柔软。他下班比她早，回来就做晚餐，也是拣着她爱吃的做。吃完了饭，他们会一 起出去散步，偶尔也会拉着手。周末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看电影，两个人都喜欢看电影。她看电影的时候，爱吃零食，就像个小孩，他总是大包小包的给他准备好 零食。

    可惜，这样温馨和谐的时光过了没有多久，母亲的到来，把一切都打破了。

    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她怀孕的时候开始吧。婚后半年不到，她怀孕了，母亲知道后，欢天喜地的过来，从此家里就不得安宁！母亲看不得他做晚餐，看不得 他洗衣服，母亲也看不得她花钱大手大脚，看不得她撒娇地支使他。明明她怀孕了，母亲还是一有机会就把她叫进厨房。那段时间，家里时时刻刻都能听到母亲的抱 怨、责骂，还有她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我怀孕的时候……”无非就是她老人家怀孕的时候怎么怎么吃苦耐劳，哪像现在的人一样娇贵。

    他 也帮她争辩过几次，可是，母亲那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杀手锏让他退缩了。他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当初为了至爱他都不敢争取，何况现在，他待她还没有那一份深 情。后来，只要母亲开始抱怨，他就去房里打游戏，渐渐的就上瘾了。她呢，从明确知道他不会援手的那一刻起，就心如死灰了吧。这个家，渐渐的失去了家的温 暖！

    儿 子的出生，曾短暂的给这个家带来新的希望，他一度以为，是不是他们还会回到婚后最初的那段时光。可是，他错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更猛烈的暴风雨很快就 席卷了这个家庭。不一样的育儿观念，让婆媳矛盾更加尖锐。为了儿子，她开始像一只护雏的老母鸡一样，不甘示弱的和母亲争吵，也对他的置之事外恨之入骨。从 此，家无宁日，从此，同床异梦！

    后来，后来他们开始分床而睡，后来，后来他们除了儿子没有任何交流，后来，后来他们相看两厌，各自寻欢。他在游戏里找红颜知己，她在现实中找心灵知音！

    她 终于跨出了关键的一步，她去偷欢，他去捉奸。可是，他看到的不是他们奸夫淫妇一丝不挂的丑态，他看到的是一股股一股股流个不停的鲜血。那样的一个场景，他 至死不会忘记。这许多个的晚上，他的梦里都是那漫天漫地红色，让他觉得窒息。他有时甚至想，如果当初，他能打个急救电话，那个男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未必有多爱自己的妻子，他就有那么恨那个男人，恨到，见死不救？什么时候，连鸡都不敢杀的他会变得这么冷血？

    而今终于决定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抖落出来，不要一个人背负着这样的秘密，他反而觉得轻松了。这也算是，他为他们夫妻一场的最后一点情谊吧，虽然，自己可能从此就要背上“见死不救”这道德上的罪名。

    “要坦白一切了，没有秘密的感觉，真好！”当晚，他几乎是有点作的在qq签名上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