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昨夜的太子
一天前，太子书房，密室内。
丞相半刻前刚走，迷药的药性、已经渐入太子肺腑。碧落丹之毒、也被催发。太子彼时、只觉胸闷气短、难以呼吸。
可是他却没有叫喊、而像是早有所觉似的、把右手搭在左手脉搏处、为自己诊脉。他摸了一会儿，满眼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会如此之快？”
他站起来，单手捂胸、另一只手扶墙，一步三喘的往密室外走。
走出来后、还细心的回身把密室门关上，才走向自己书桌边、在书桌的下方摸索。直到摸出来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他从瓶子里倒出一颗丹药，胡乱吞了下去，然后坐在书桌边、为自己顺气。顺了一会儿，他觉得呼吸仿佛顺畅了一些，可是头疼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迷过去！
然后他又拿出了药瓶、又吞了一颗药。
还是不行！
他拿出了匕首。一边对准自己的手腕、一边喃喃自语。
只是他的话里，带了很多无奈和苦笑：“早就听说、、从腕间放血能止毒。只是不知真假。。。没想到，居然用到了自己的身上。。也罢，就拿自己试一试吧。”
一刀。
血液从腕间流出、滴落在地。
两刀。
两条血痕汇成一流、血珠连成线快速坠落。
他还想划第三刀，
可是刚对准手腕窗边突然有了动静。
他吃力的想回头，可后方有人几乎是飞扑过来！
带着隐忍又万分的焦急对他低声吼，“你疯了！”
是冯少玉。
“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堂堂太子搞什么割腕自杀？”冯少玉飞扑过来死死摁住梁长安手腕上的伤口，“我去帮你叫太医！”
“别去！”梁长安原本拿刀的手此刻死死拽住冯少玉的衣角，翡翠刀柄的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你此时出现在我宫里、要如何同他们解释？”
“？？” 冯少玉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都割腕了！还有心思考虑我该怎么解释？”
“哈哈。”他虚弱的笑了笑，好像很满意眼前人着急的失了所有分寸的样子，“我何时、没考虑过你？”
冯少玉看着眼前面色惨白还好像很高兴的人，竟然不知此时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世上真有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你真是，，，疯了。”但又不能不管他，“大不了就说是你召我来的又有什么关系？你看你这个样子、还不赶紧找太医吗？”
“我没事。不用找太医。”
“。。。。。。”冯少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掰开梁长安抓着他衣襟的右手、把它摁在他左手手腕的伤口上。“捂着伤口、我去叫人。”
“不行！”梁长安一把把他薅回来。“不能让人发现！”
“？”冯少玉皱眉，不对，他今天的样子不对，“梁长安。你到底是为什么，要伤自己？”
梁长安看着他，虽然嘴角还是带笑、但显得很无奈。冯少玉这么多年大概是学了他的一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强吧，他知道瞒不住。
“我中毒了。”
冯少玉的心猛地一跳！脸上一瞬间失了血色，却还强装无事：“中什么毒？”
“碧落丹。”
“。。。你知道了。”
“嗯。”
“什么时候？”
“一年前吧。”
“。。。那你还带着这个东西这么久？！”
“无妨，你给我用的量，够我寿终正寝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
“知道。”
“知道我，，，，，”
“知道。”他打断他，“我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你不公平的命运，知道你的不屈和隐忍，知道你一个人扛着所有痛苦，知道你就算伤害自己也绝没有想过伤害我。
你带我走过战争，你教我学会成长，你拉我走进这个真实但不美好的世界，温柔的告诉我就算受伤也不能投降。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没有一刻不惊奇，为什么你好像知道我需要的一切答案。
后来我才明白。
因为你就是我啊，冯少玉。
你也想回家吧。你也不想经历战争吧。你也有遗憾吧。你也想找回失去的一切吧。你也看到过人们疯狂生长逐渐扭曲而不能自制的欲望吧。你也为此痛心吧。
你也希望、能够改变这一切吧。
所以我明白你，就像你明白我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
“从前我们在军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与那些人的联系。
我不是故意发现的啊。。。你知道我有事没事儿就爱去找你。。。有一次、不小心就撞上了。我那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于是我谁也没有告诉。我想、也许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就会来告诉我。
我等啊等、等到了四年前、戚将军大宴的那天。
我去冯府找你没找到、于是又摸去了戚府。可你还是不在。
我在院中的树上等了你很久，终于等到你、穿着夜行衣回来。
第二天、戚将军的尸体就被发现了。
那时我才明白，你大概、是不会告诉我的。
于是，我开始自己找答案。
后来，我知道了很多事情，少玉。
虽然远远比不上你真正经历的，虽然已经于事无补。
可我很心疼你。
你不该经历这些，没有人应该。
所以我想帮你。
你的计划、只是想逼我父王、让他说出实话，对吧。
其实原本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就能成功了。可今天，，突然、就这样了。
不过你放心，我有解药。”
“在哪？”
梁长安摸出那瓶解药，打开给冯少玉看。“你看，我没骗你吧。”
冯少玉接过去，倒一颗在手里仔细闻了闻。确有几分像他手里真正的解药。可他还是不放心。他伸手搭上梁长安的脉，仔细诊了一会儿、才稍稍安心。
碧落丹，是他从小就被教导因而非常熟知的东西。他发现这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势汹汹，可因为冯少玉下的量太少、它后劲确实不够。是以，虽然表征凶险，可当真要夺人性命、还差些火候。
“你吃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凶险。”
“不知道，，，但大约，，是迷药吧。。我现在瞌睡的紧。”
“谁下的？”
“虽然还不确定，但我大概能猜到，，，”
梁长安话没说完，突然被门外内侍打断。
“殿下，程大人求见。”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梁长安低声开口，
“你快走。我没事。自我知道自己中毒起，就一直有人替我问诊，我不会有事。
不过明日便会有人发现我已经中毒。到时候、你一切按照你的原计划来。千万不必听太医院那帮庸医瞎说、也不必替我担心。
要不然、才是枉费了我千方百计中的毒。”
冯少玉深深看了梁长安一眼。“谁给你下的迷药？”
“。”
梁长安愣了一下，
“我还不能确定、、但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办。并且，这件事牵扯众多、只有我来办最稳妥。相信我。不论发生什么，你只需顾好自己。。。
明日、我大约要睡一会儿，，你要好好的、等我醒来。”
他们只顾着自己说话、忘记门外还有个人等着。
内侍等不到回应又开口问道。“殿下？程大人求见。”
“让程大人稍等。本宫即刻就来。”
“是。”
内侍逐渐远离，门外影子淡去。
梁长安转回头面对冯少玉，按着他一直没离开自己伤口的手说，“你去吧。万事小心。”
冯少玉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点话。
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知道、连自己的筹谋都猜到了甚至考虑的比自己还要周全。
眼前这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长大了。不再是从前追着他说想回家的梁长安了。
他有了筹谋、有了城府、遇事不慌、沉着冷静。
好像变了很多。
但他看着他的样子、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又分明什么都没变。
于是他只能说，“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你。但明日若让我发现你。。。”
“我知道。”他打断他，“等我醒来。”
然后冯少玉走了，一路贴着墙根沿着河道、躲在河道旁茂密的灌树丛中，虽然不得不绕远路、灌树丛里的路也很崎岖不平，他还是躲过了各路巡查的禁军、各宫值夜的内侍、和沿途洒扫的使女，平安得回到了与东宫几乎隔了一整个王宫的、他的房间。
梁长安啊。
他好像一直很知道，该如何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