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铃铛
并州城,王宫之中。
夏勋脚步飞快的在王宫内穿行,后面跟着两个金吾卫,他两个一人一只手,扛着一个内侍打扮的人飞快的跟着。那个被扛着的人却好像很虚弱的样子,脚步踉跄、更像是被拖着走的。他的衣衫凌乱、后背还渗出丝丝血迹。
他们一行四人一路快行至勤昭殿,带着内侍面见君王后,就退了出去。
“陛下,此人正是东宫总管,方才从诏狱提出来。东宫一应事物,皆由此人照管。”
堂下那人,正是刚刚被拖行而至之人。他此时正勉力支撑着,努力让自己跪的端正一些,可还是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梁帝:“抬起头来。”
那人努力的抬起头让梁帝辨认。
“嗯。是你。太子如今遇害,你监管不力无可推脱!朕现在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可免死罪。”
“是。谢陛下开恩。”
“这个铃铛,你可认得。”
金吾卫将那铃铛捧近了给他看,那人从盘子里拿起了铃铛,仔细观看,努力辨认。
“回陛下,这个铃铛,奴才是认得的。东宫也有记策。一年前,五月初八,太子出宫体察民情。只带了一个近侍。好像去了,,那个新开的酒楼,仙乐坊。回来后,就带回了这个铃铛。说是,那仙乐坊送给客人的礼物,太子觉得好看便收了。当时,这个铃铛一带回来就被检查过,并未发现任何异样,里面也只是寻常香料。太子却不知为何、宝贝的很,连睡觉也带着,平常也只能自己擦拭,不太喜欢让人碰。”
“刚带回来的时候,只是寻常香料,那现在,里面为何出现了剧毒之物?”
“剧毒?!” 那人吓了一跳, “陛下明鉴,当日这铃铛带回来的时候,太医是看过的,里面装的确实是寻常香料。这铃铛是太子宝贝,从不让人碰。这,,,这太子府众人都可作证。不可能,会是剧毒啊。”
“陛下,当日便是老臣验的铃铛,确实只是普通香料。可现在,里面被下了碧落之毒也是事实。。。这中间,有人换了里面的东西。”
梁帝又看向那总管:“你说,东宫里究竟是谁,能碰太子的东西?”
“陛下明鉴,太子的近侍虽然时负责照料太子贴身之物,可太子不让奴才们碰的东西,奴才也不敢胡乱做主。这铃铛,,确是太子心爱之物,奴才们,平日里是碰不得的。就连里面的香料,,也都是太子自己更换的。”
“你这是说,太子自己给自己下毒?”
“奴才不敢!”那人慌忙跪下,“陛下,,奴才万万不敢呐。陛下若不信,可以,,问一问冯校尉。当日,太子出宫后,就是和冯校尉一道去的仙乐坊。”
冯少玉!
梁帝双目凌厉、死死盯住冯少玉。
从看见陈兆有一子不知所踪,从知道太子所中之毒为陈氏特有,或许从冯少玉一直推脱不说自己身世、和他从很久很久以前第一眼看到冯少玉便有一种说不清的相似感油然而生之时。
梁帝对冯少玉的怀疑,就开始了。
今日之前,他只是试探,冯少玉也伪装的很好、从没露出半点破绽。
可从看到太子密卷之时,他的怀疑、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可遏制。
陈兆之子,是丢失,不是已死。
太子中了两种毒,一个慢性毒药,一个迷药。
冯少玉。穆寻南。
这两个陈国余孽!
“你们几个,先退下。金莫,去将仙乐坊老板、拘来。” 梁帝开口,遣退金吾卫和内侍等人。
勤昭殿内的大堂之下,又只剩最初的四个人。
“冯少玉。” 梁帝叫他,“或许,我该叫你陈少玉。”
“陛下,,,”冯石忍不住开口。
“你住嘴。”梁帝喝止住冯石,“让他自己说。”
冯少玉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中一片漠然:“陛下,臣不知陛下何意。那个铃铛,臣是知道的,确实是太子殿下微服私访时,偶然得的。”
“偶然得的?哼!事到如今,竟然还妄图巧言强辩。” 梁帝不为所动,言辞之间句句紧逼,“碧落丹,须得日长月久才能生效。这铃铛,太子从不让外人碰,连东宫众人都无法接近。就算她穆寻南能买通东宫一两个心智不坚之人,这铃铛,也根本不可能是她能够做到的!
除了你,冯少玉!
除了你。”
冯少玉闭上了双眼。
“可你冯少玉凭什么呢?
就凭太子信任你!他顾念你们一同长大的同袍之情,对你信任倚重,关切非常!你曾经受了重伤之时他日日前去关照,可你呢?!
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为复辟陈国,不惜下毒谋害我大梁太子!你与穆寻南、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在我梁国潜伏多年,一个乱我梁国王室,一个在前朝兴风作浪乱我朝纲!
你们!你们一个个,枉朕平日对你们栽培倚重!
那穆寻南,没有朕能的如今荣耀吗?!你,你们冯家,一品军候之位犹嫌不够竟然妄图复辟那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的陈国?!
一个个、心机叵测简直狼心狗肺!!”
堂上的梁帝,此时已经目眦欲裂、雷霆暴怒:“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押入诏谕,即刻问斩!”
外面走进两个金吾卫,立时就要拿人。
“陛下难道就不问问,太子的解药在哪吗?”冯少玉这一问,两个金吾卫愣住了,看向梁帝。
梁帝盯着冯少玉,眼神狠戾而怀疑,“你愿意说?”
“陛下答应臣两件事,臣就说。”
“哼!你还敢跟朕谈条件?”
“陛下若是不答应,臣就算把诏狱内的一百零八道刑罚都走一遍,剥了皮、抽了筋。也是不会松口的。”
“哼!等朕抓住了穆寻南,还愁找不到解药吗?”
“陛下放心。如今这世上,碧落丹不管是毒药解药的配方都已经失传。被陛下杀的所剩无几的陈国王室更是没有。穆寻南也不会有。天上地下,只有我知道。”
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梁帝突然平静了很多。他斥退殿内其他人,开口问道,“你要什么?”
“两件事。” 第一次,冯少玉抬头直视梁王,眼中漠然不见、只是一派决然:“第一,我陈少玉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和我的养父冯石毫无关系。他从来就不知道我是谁,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欺瞒、利用他。我利用他心软、苟且偷生,利用他的身份、掩盖所有我做过的事。此事,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你必须,放过冯石。”
梁帝冷笑一声,“那第二呢?”
冯少玉突然立起了身体,直视梁王,慢慢从跪姿站了起来。
“第二,我要你告诉全天下!
当年,是你。意图谋逆而夺位弑主,才杀了我父、陈兆!
而后更是为了斩草除根,派杀手暗杀陈兆、一家满门!”
彼时少年在堂下,帝王在堂上。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此时夏日的烈烈朝阳已灼灼满天,均匀而平等的照射着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每一个生物。
也浓烈了所有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