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底牌尽出(2)
慕云朗站在警局的审讯室里,看着前方那镜子里头,王晓峰虽然是正襟危坐,但还十分悠闲地转着笔头,而他对面那位五官端正的中年男性,就完全不同了。
人已经直冒冷汗,还时不时地抬眼看看王晓峰的眼色,那眼睛里,慌张、悲伤、担忧全数尽收,一看就是挺不了多久的。
“别慌,我也不是说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王晓峰把手里的资料举起来,叹了口气,“只是这些东西都是你的签字,实在是说不过去啊。你又不愿意把你老板交代出来,那一旦被诉,我们只能把你推出去了。”
中年男子深吸口气,言道,“我没有老板,这些签字也不是我签的,是我亲属代签我的名字而已,但他早就去世了,而且很多都是粘贴上去的。”
王晓峰心知他还报着侥幸心理,但面儿上是一点儿都不显,“我们找人比对过笔迹,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无论是习惯还是轻重、笔画都是一模一样。按照专业上说,除非有一个跟你从成长习性开始,一模一样的人代签,才有可能达到这个数。至于是否电子粘贴并不要紧,因为既然签了,就是要负责任的。”
中年男人的心里划过很多道坎儿,沉默了许久方问,“要要坐多少年?!”
王晓峰摊手,“我也不是法官。不过按照条文时间算的话,洗钱、倒买倒卖国货、私下贩卖军火加上你那些小喽啰吐出来的,杀人无期吧,或许直接被枪毙也是有可能的。”
那中年男人立刻就慌了,脱口而出,“怎么会明明说只是十年牢”
明明说?!王晓峰轻笑,“吴方,你可是黑道上的大佬,虽然这些年洗白了摇身一变,变成商业富豪,也不能这么天真吧。现在背后的老板让你做的不是杀人的活计,可是你以前都干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瞧他虽不言语,但眼神仿佛失了光,他才接着道,“我们可是记着呢。这些年为了抓你,多少弟兄付出生命的血泪,很多人都在医院躺着还没痊愈呢。如果不是这次的案子太大了,上头要求必须拔出萝卜带出泥,首告自首的机会会让给你。”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出来,慕云朗听着都觉得冷。这位吴方他很早就听说过,以前杀人越货令警察死了不少兄弟,可是每次都狡猾得很,人又不知哪来的钱,在律师团的庇护下,总是让那些兄弟们一个又一个地替他顶罪。
后来技术好了,本来是要抓到的,可人突然消失了。谁曾想这次查慕知年和董绵远,居然又查到了。原来他背后的老板是这两个人,要抓到他的时候通知他跑路,从国外整容换了个姓曾的身份,就回来了。
此次这两人在幕后操纵,他在前线分摊,得了很多利益,还沾沾自喜的时候,就被王晓峰抓住落了网。眼下证据确凿,他那些兄弟们也是反骨的,居然直接把以前的事儿全抖落出来了。
不过他本人的事儿是知道的一干二净,但那些小喽啰们并不知道慕知年和董绵远这两人,看来他和他们单线联系,所以没办法,经过商讨,墨思安和慕云朗上司一致认为,给他个机会坦白从宽,以便抓到更大的鱼。
这么说着,王晓峰又拿出一份文件,直接放在他面前,他低头一看,勉力维持的冷静顿时破功,“王王队,这是什么?!”
王晓峰很淡定,“不是写着呢吗,银行单子和两份住院记录啊。哦,我忘了,你文化不太好,那我给你解释一下。这银行单子呢,是局里跟法院申请,冻结了你所有的财产;至于这住院记录,是我手下的兄弟在外头救了你老婆和女儿。”
说到这儿,他又叹了,“可惜,我们救完你女儿之后,她告诉我们了,我们才知道你老婆出事儿了去找,也怪你,狡兔三窟这地方太偏僻,我们赶到之后,人已经被割腕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差点儿没得救,现在还在icu呢。”
吴方的身体剧烈颤抖,一看就是情绪马上崩溃,“下手的抓到了吗?!”
王晓峰道,“抓到了一个。搞你老婆的没能抓到,我们去晚了,现在还在查,但是你女儿因为住在防护比较严密的小区,人我们抓到了,他交代说是有人让他拿钱办事,目的是捂嘴。至于是谁他不知道,只知道其中有一个人姓慕。”
“不可能不可能”吴方的泪瞬间就下来了,“他们明明说好了要照顾好我老婆和女儿的,签证、护照都办好了,钱也没存网络上,明天她们就可以去国外了。”说着他朝王晓峰和另一个警官吼道,“你们骗我!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那警官想要发火,被王晓峰摁回去了,他怒斥,“骗你?!吴方,这些年我们有多少兄弟为你丧命,现在就是回去救你的家人,我的兄弟们还得承担生命上的风险呢!若论偿命,你就是那个我们最恨最应该偿命的人,可是,现在这俩母女在医院,还得我们的人守着!”
吴方的泪止不住地流,但没再说话,王晓峰再添把火,“吴方,我们是警察!因为我们是警察,所以我们才救人,所以我们为了破案才给你机会,对方下手如此狠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让你走出这道门,你能活吗?!”
“你们几个交往多少年,你为何如此信任你背后的人,我不知道。但是这些,现在实实在在地摆在你的面前!”
王晓峰这句话直接让吴方愣了,他眼底的绝望更多了,只是绝望之中多了一丝仇恨,而王晓峰接着道,“当年你是如何处置叛徒的,是如何对待进入警局又完好无损出去的兄弟的,现在人家也这样对你。你现在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好好待在警局,把一切都交代出来。这样只要你不被枪毙,好好服刑,等有一天出狱了,你或许还能和你的家人,有全家团聚的那一天。”
听了他的话,吴方沉默许久,最终不再流泪,而是变回冷静的模样,但那灰土的面色和眼神,让人感觉他一瞬苍老了许多。轻笑一声,他说,“王队,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这两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即便自己全说了,就算是在派出所在监狱,也不一定能活着。但不要紧,既然动了我的家人,那就得死。眼下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只能把一切都说出来,警察既然能够抓到我,就一定能够抓到他们。
到时候一起枪毙,就算大仇得报了。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慕云朗长叹,“这王队真的本事不小,不愧是查案疯子。”这几天他看了好多的证据,王晓峰几个月搜集到的,能比他几年拿到的还要多,令他震惊。
他说这话儿地时候墨思安正好推门进来,看着镜子里也很自豪,“当然,这可是我几年前从首都费尽心力亲自挖来的人。对了大哥,慕知年和董绵远还没落网,还有顾明远来电,有些事儿要问,最重要的是,有人要见你。”
“谁?!”前两件都不是急事,后一件听他语气,是急事了。
“他说,他姓上官。”
自从进入慕云朗的世界以来,华少琴从未像这样无所事事。拿着果汁出来的宁妍,瞧她瘫在沙发上看电脑的模样,调侃道,“你这便宜房东做得可真是舒坦,每个月的钱是我供着,然后你还吃着我的吃食,住在这儿。”
华少琴摊手,“没办法,他走是走了,但什么都没给我们留。”想起当日在公寓收拾东西后出来,她还比较庆幸,“还好上次他让我选东西的时候,我选了这套房子,不然恐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那天她病好了,宁妍帮她收拾东西回到倾慕公寓,谁知刚到公寓门口就被慕辰拦住了,说是有人吩咐,慕云朗极其家属已经不能再住在公寓里,她们要尽快收拾东西离开。
人家那么严肃又义正言辞的,她也不好说什么,拉着宁妍就去收拾去了,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问,那慕云朗的东西应该去哪儿。慕辰却始终没正面回答,“慕少的东西自然会去它该去的地方,小姐就别操心了。”
回想起来,在a市混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第一次被赶出门。不过奇特的是,出来的时候居然还能有司机等着,把她们接到另一座倾慕公寓楼,说是早就有人包好的车。她猜测,应该是慕云朗要求的。
“你现在的生活,比当年东奔西跑可要好太多了,就光这一个月过万的房租,都比你之前赚得多。”
宁妍羡慕的语气听在华少琴耳朵里,她却觉得不太舒坦,“可以前的钱是实打实拿在手里的,现在这些,都来自于他。”
“这房子都过户给你了,你还担心什么?!”宁妍不理解,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心里还是焦虑、不安,空荡荡的,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恰此时,手机上有消息跳出来,华少琴瞥眼过去,瞧见那上头的新闻,顿时惊地坐了起来,“宁妍,你大哥要拍《血染金堂》?!他不是拍完少年天子之后进组电影吗?!”
“啊?!”宁妍接过手机,瞧见上头是《血染金堂》电视剧组的官宣信息,言,“还真是。等等,我打个电话。”
宁峰工作室
莫文凯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一回头瞧见刚拍完商务的宁峰正松散筋骨走进,便言,“《血染金堂》我给你截下来了,拍完《少年天子》就进这个吧。”
天降一个饼,宁峰轻笑,“这部剧不是郑洋的吗,前段时间业内都传,说是制片人都跟他谈好了啊。”
说起这个,莫文凯笑意十足,“他背后的资本跟慕少斗,已经输了。警方那边全端,眼下别说这部剧,只怕对接后面的都够呛。刚刚剧组的制片人打电话给我,说是希望我们去救个场,条件随我们提,所以我已经替你截下来了。”
也行,宁峰随口问,“女主是谁?!”
说到这儿,莫文凯一顿,“年年。”
名头一出宁峰刚喝的水就呛到了,好容易缓过来,言,“她不是爆出丑闻之后,已经接不到剧了吗?!先前虽然慕少和华小姐帮了她,但只不过是看在同为女性的份上,他们可没答应帮她对接任何资源,更未把她签进公司。怎么现在,你上赶着让我跟她合作?!”
就知道他要生气,莫文凯叹了口气,“不是我想,是有人报她。你知道,这部剧的制片人是谁?!”
“辛闵月。”这点儿事他怎么会不打听清楚,“这个人是几家大厂的常用制片人,跟好几个业内资深人士是好友,这些我都知道。”但他还是不理解,“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值得你把电影推掉,接这个吧。”
莫文凯摇头,“不是她。她只不过是个马前卒,真正组盘子的,是这个人。”
宁峰接过莫文凯递上来的手机,瞧见上面的个人信息,名字是‘上官皓’。他皱眉,“这人是谁,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
“你当然没印象了,上官家已经很久没有出世了。”说起此人,莫文凯神情也严肃起来,“上官家族是b市百年家族之一,其背后涉及娱乐、澳门赌场、金银珠宝、酒店房产、投资债券等各行各业,尤其是在国内澳门和其余诸国的赌场项目,和本市的娱乐业的隐形投资,做得非常好。这位上官皓,是前任上官家掌权人的嫡长子,如今只有二十六岁。”
眼见宁峰也正色起来,他接着道,“如果说慕云朗是a市的商业帝王,那么上官皓,就是b市的地下王者,明面上,他的生意做得并不大,但是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商业富豪和投资人都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年,他是想将上官家族的生意,从暗转明,才利用各类娱乐业进行洗牌。”
听完他的话,宁峰心里更沉重了,“你的意思是,他想跟慕少打擂台?!”这种生意铺开太大的商业富豪,跟慕知年他们完全不同,是真正有实权的,一旦洗牌开始,想要连根拔起就很难了。
而从莫文凯的话头中,他觉得,上官家族能够屹立这么多年,必然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说不定,这位上官少爷所做的生意,已经差不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同意我们接郑洋的资源了。”这点上,莫文凯十分乐观,“上官少爷我没接触过,但听外面的同行提过一两句,说他行事诡谲却也很有章法,虽然不好合作,但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宁峰明白了,“你是希望,我能借此机会搭上他,最好跟他见一面?!”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让一向比狐狸还精的莫文凯,同意用电影换电视剧这种亏本生意。
“之后登高传媒的媒体大会,慕少和上官少爷都会到场。”莫文凯拍拍肩给他打气,“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一下面对两个商业大佬,还是打擂台的年轻人,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宁峰边腹诽边长叹,恰此时,旁边的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原是宁妍这小丫头打来的,便接上,“喂。”
此时被惦记的上官皓,正悠闲地坐在咖啡厅里,等人到来。抬起手表算了算时间,自己已经等了十分钟,应该快了。
正想着,熟悉的脚步声从后头传来,他松了口气的同时,那人已经坐在了自个儿面前。还是那张帅气逼人的面容,还是那么冷而又杀气的眼眸,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还是那么欠揍。
而慕云朗坐在他对面,也觉得这人,还是生得跟记忆里一样妖艳,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精明,周身虽然松散,面上笑意满满,但眼底的杀伐一分不少。
“找我干什么。”
“慕大少爷动到我的人了,我不能见你吗。”
“上官少爷养人的时候没查清楚脾气秉性,人在你手底下耍小聪明,差点儿把自己玩进去了,关我什么事。”
“那你觊觎香港欧氏集团,关我事了。”上官皓笑得很有威胁性,“我不明白,你那几个小公司,凭什么跟我们大集团斗,就凭搜刮来的财产。”
“要是这么有底气的话,又何必来找我。”慕云朗也笑了,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上官少爷好像不是很确定,自己能在那场拍卖会当中,拿到最多的利益。也对,万一我们占了上风,欧氏的大笔资产,都是我们的了。到时候,香港大拿得换人了。”
“趁我关闭清理赌场项目的时候趁虚而入,慕大少爷做的不太地道吧。”
“那你暗中给慕知年资金,卡住我矿产开路的时候,就地道了?!”
行,谁让现在资金周转不灵的是我,退一步也未尝不可。上官皓言,“要不这样,你别去拍卖会,我把矿产开路给你通了,如何?!”
想挺美,慕云朗挑眉,“我只能答应你,债券和商住房地产我们不争,但拍卖会必须去,没得商量。”
上官皓皱眉,“不行。想要打开名气不一定要欧氏的拍卖会,我可以给你上官集团的部分债券和股权,让你的人做上官集团的小股东,之后上官氏的媒体大会上,带你的人见见世面,一样可以。”
“欧氏的珠宝、商超、股权,每一样都是价以亿计,回报率更是数倍,眼下欧氏家族内斗,只剩欧氏长女可掌权,可她丧夫独女,无力支撑这么大的家业,这才拿出来拍卖。”慕云朗觉得他真的异想天开,“这么大的利益链条,我们能让债券和商住房地产,已经是最大让步了,凭什么要把其他的利益全数倾让?!上官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的影响力了。”
果然,眼前这位人就不是这么好谈的,但是上官皓不放弃,“你在香港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你就不怕我手上真有证据给你捅出去?!”
说起这个慕云朗更有底气了,“我既然敢做这么多事,你自然是找不到证据的了。再说,那么多豪门世家都吞了这口气,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上官皓其实也不想追根究底,“如果我能把慕知年找回来,你就不去欧氏的拍卖会如何?!”此次洗牌他其实进行得差不多,只要慕云朗不横插一脚,接下来的事就不会脱离掌控。可他要是进场了就不好说了,毕竟这代表了太多东西。
更何况这位爷做事,素来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好。”这次慕云朗答应得很爽快,“但是慕知年一贯是狡兔三窟,这次机场、高铁、火车站都没找到他,估计是走海运了,上回有人答应我寻他,最终也没有结果,上官少爷可要保证找到人,否则我可要毁约的。”
最后几个字音落完,慕云朗便起身离开,经过上官皓身边时,方听他寒声应允,“放心,我的事儿,没有办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