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偶总想控制我（十五）
这、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兰亭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下，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这些日子以来他那么多的真情实感又算是什么呢？
“伊、伊尔斯？”睫毛剧烈的颤动着，兰亭终究还是直视了伊尔斯，他眼睛里的情绪迷离又脆弱，蝶的羽翼是那么的薄也是那么的容易捏碎。
“你和021，是兄弟对吗？“
这在兰亭的认识里是个固定的命题，所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得到了否定。
”不是。“意料之外的，伊尔斯道。
兰亭诧异的看着他。
”他与我的关系有些复杂。“接下来的话像是一击重锤，”但你可以理解为，你绑定了他的灵魂，同时也就绑定了我。“
”主人。“
伊尔斯轻轻一笑，他纤长的手放置到了脸上的金色面具上，那是他自从与兰亭相识以来从未过的面具，而现在他便放置在了上面，准备露出自己的真容。
面具褪下的过程并不缓慢，但是在兰亭眼里就格外的漫长，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一样。
金色的面具从脸上转移到轻挑着的指尖之上，伊尔斯的面容裸露在空气之中，但那是一张并不算漂亮、甚至连好看都称不上的脸颊。
他的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疤！
大部分的伤疤很深，绝对不是有人不小心用刀刃滑过可以造成的，反而更像是那人对他有着什么深刻的仇恨，抱着杀人、毁灭一个人去的。
但即便这样，也能看出来，伊尔斯本身应该有着一副非常完美的面容，眼睛让人望着便几乎深陷下去，鼻梁很高，唇色浅淡但又恰到好处，而这……都是属于邪神的外貌条件。
没错……
兰亭转过头去看伊地尔，两人的眼睛，两人的唇，俩人的外轮廓线，绝对不是兄弟那么简单，他们分明就是一个人！
而且，当时他在买伊地尔小型人偶的时候，那个小人偶脸上，也是有着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痕的！
”你是伊地尔！“兰亭的牙齿微微咬住了下唇肉，“你为什么会有两个灵魂，是不是那个伊尔斯从头到尾，从头到尾就是不存在的。”
“是。”‘伊尔斯’轻笑，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忽然出现在兰亭的身侧，离兰亭几乎一臂之隔的地方。
兰亭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却无济于事，‘伊尔斯’用他修长的手指覆上了伊地尔刚才咬下牙印的地方。
微凉。
他的手指也是微凉的。
与伊地尔是一模一样的温度……
不对，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伊尔斯’用手指在他的牙印上打着圈，他的力道很轻柔，脸上还带着微笑，反而才让兰亭不寒而栗。
“主人。”果然，想什么来什么，‘伊尔斯’微微低下了头，“……也亲亲我吧。”
这、哪有这么离谱的要求！伊尔斯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最端方的君子。
“求您了。”
‘伊尔斯’继续微笑着诚恳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凭什么你身边的人偶能有这个待遇，我却没有呢？”
兰亭觉得他覆在自己面颊上的不像是手指了，反而更像是阴冷的毒蛇，随时吐着信子，兰亭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您就有这种想法了。您真的是愚蠢的可爱。”‘伊尔斯’对于兰亭不接受他的要求也并不意外，“怎么会有人连身边藏了个毒蛇都分辨不出来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伊尔斯’的目光是看着伊地尔的，明显，他口中的毒蛇，指的正是伊地尔。
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是因为兰亭，他们都对彼此不惮抱有着最大的敌意，恨不得对方立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毕竟，邪神只有一个。
邪神的主人，也只有一个。
伊地尔对此，甚至表现的比‘伊尔斯’更加冷漠，“如果他不是笨蛋的话，你以为你又可以呆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
“呵。”‘伊尔斯’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当兰亭以为这一切的焦点已经从自己的身上转移走的时候，腰忽然人横臂揽过，‘伊尔斯’的目标明确，直接掠夺了兰亭的唇部，他并不算轻柔的吻下去。
兰亭瞪圆了眼睛，鼓起勇气咬了下他的唇，但是这点微弱的反抗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伊尔斯的手轻轻摩挲了下他的腰，兰亭顿时连腿到人都软了。
他瞬间觉得脑子连带是人都好像漂浮了起来，圣水池缭绕着的雾气在此刻也再度加深了他的感觉。
白雾和红霞一并的沾染上了他文弱漂亮的脸颊，就来眼里微微泛起的雾都像是被亲吻而出的泪花。
美的惊心动魄，动人非常。
‘伊尔斯’的吻也是强势的，他不仅去吻兰亭的唇，还让兰亭的唇落在他脸上的伤疤上，。
‘伊尔斯’是身受诅咒的，这些伤疤对他来说是屈辱，更是让他痛不欲生的仇恨，而他选择了用小人偶师柔软的嘴唇去吻那些丑陋的东西，也难得感受到了心中片刻宁静。
直到……
伤疤所在的地方被小人偶师咬了一下，‘伊尔斯’停下掠夺，就看到小人偶师的面颊上有涟涟的泪珠滑落出来。
兰亭哭了。
‘伊尔斯’和伊地尔双双一怔。
伊地尔的指尖还刚刚抹上了人偶的关节保护霜，他之前便说过想把兰亭转换成自己的独有人偶，所以也做足了准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他反而停住了。
白色的膏体被隐没于垂下的宽袖之下，伊地尔将手背到了身后。
”耍我是很好玩吗？“还顾忌着自己的巫力并不高，兰亭的声音放的不是很大，还浸润着哭腔。
”我一心把你们当作我应该呵护的人偶和我的朋友，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两人俱是沉默。
兰亭泪眼朦胧的低下头，正看见指关节上缠绕着的几根傀儡线，在此情此景，显得那般嘲讽又可笑，他更加委屈了。
”这个东西……好像也是没有用的吧？“
什么人偶，什么钉傀儡线，那个方法还是当时的伊尔斯教给他的，一切可能从开始的开始便假的彻底。
他想去解下自己之间的傀儡线，却被上面闪现的暗色光芒惊住了。
那是代表着傀儡线无法解下来的标志。
可无论怎么说，人偶师在于人偶的关系之间都是占据这绝对的主动权的，无论是解除关系还是怎样，而产生面前的这种情况……
“你反向控制了我吗？“兰亭微微抬起了头。
他的语调依旧是轻轻的，带着如他本人性子一般的柔和，可是却莫名让两人的心里惊了一惊，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施行者伊地尔莫名心里一慌。
他在最初确实是打算把兰栩打造成自己的人偶的，甚至想到便干了，邪神有着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控制欲和能力，他一向喜欢所有的东西在自己的完美掌控之中。
而且以他的巫力水平，就算是当着兰亭的面展示这一切，兰亭也不会起半点疑心。
所以他肆无忌惮，不仅不害怕被他的’主人‘发现，甚至原本还无比期待这一幕的发生。
只不过，又是为什么……
看到兰亭的反应，会觉得心里的某一处有点慌呢……
”主人。“伊地尔的眉目敛了下去，他的眉眼偏向锋利，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就会有极强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听从他的话。
“人偶师的寿命是有限的，而人偶却可以永生，这样的话，您就可以永远的跟我在一起了。”
“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
伊地尔在心中下一秒否决了自己，和受尽诅咒的邪神在一起，正常人都只会感到想要逃离的。
但不妨碍……
伊地尔抬头看去，只见兰亭的眼神聚焦又涣散，最后变成雾气蒙蒙的一片。
他道：”是的，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人偶师的控制能力生效了。
伊地尔浑身一松，他看向自己手上的傀儡线，兰亭之所以忽然这么顺从，就是因为傀儡线的支配起了作用。
现在，从实质上来说，他已经把他的主人变成了他可以支配的人偶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兰栩就想做的事情。
极端的服从，极端的关系，极端的爱意。
”主人，我爱您。“
“您爱我吗？”
伊地尔将唇落在兰亭眼边滑落出的泪珠上，近乎轻柔的拭去。
“我也爱你。”
这是小人偶师的声音。语调陌生麻木，但足够自欺欺人。
圣水池里的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淌，但对于‘伊尔斯’和伊地尔来说，欺骗过兰栩之后，这圣水池也就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
伊地尔是一开始提出要抱着兰亭的，但是被‘伊尔斯’拂落开了，理由是公平，他已经呆在了小人偶师身边这么多天，抱人的任务就理应轮到他了。
伊地尔当然不甘心，但是跟自己的本体打起来，遭殃的只会是他们的小人偶师，也只能认同了这个做法。
低矮的房间内。
‘伊尔斯’动作轻柔的将兰亭放在了小床之上，”让小人偶师休息一会儿。“
”你，跟我出去。“
两人的目光理所当然对上，邪神怎么能允许世界上存在另一个自己呢，他们迟早是要自相残杀的，而现在就是那自相残杀来临的时机。
争夺他们的小主人。
”好。“
两人的自相残杀足足维持了三天三夜，兰亭也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
他是在最后一天的夜里因为系统的提示音而恢复意识的。
【恭喜宿主兰亭完成世界任务。】
”我……我完成任务了吗？”兰亭刚刚醒来，还有一点懵。
【对，您已经完成任务了。】
“可我的巫力……”
兰亭抬了抬手，他并未感觉到身上的巫力有太大的变化。
【我之前便和您说过，想要提高巫力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与您的人偶亲密接触，一个是了解人偶的过去。】
【而您有一部分巫力在巫师祭的时候提升了，剩下的那一小部分，您这几天的亲密接触值也已经刷满。】
【所以，恭喜您。】
【副本任务完成度百分百，正在为您准备脱离小世界，请做好准备——】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可遏制的刺痛感从头部传来，兰亭低吟一声，紧紧捂住了头部。
而与此同时，伊地尔莫名的感觉到了一阵慌乱，那慌乱是突如其来的，但很快就野火燎原，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肢体，径直来到了兰亭房间门口。
一开始，他并没有强制的推开门，而是在门外叫着兰栩的名字，但那点微弱的耐心不过维持了一瞬。
他就被心中的强烈慌乱所主导，一把推开了房门。
“我也爱你。”
前一天的话语还犹在耳边，伊地尔推开门，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
空，让人感到害怕的空。
床榻上的小人偶师早已不见踪迹。
甚至……
眼前开始恍惚，身体仿佛被冻结冰封。
冥冥中的预感让伊地尔艰难又不得已的蹲下了身，捂住了面庞，他感觉，是永远的不见踪迹。
邪神的，
……小主人。
给他雕琢了没有任何损伤的皮囊，给他治疗刻意伪造伤口，反应很慢脑子很空，经常容易红了脸颊的小主人。
“别走……
兰亭在意识昏沉之前隐隐听到了两声轻唤，也只能听到那两声轻唤，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他回到了电子空间之中。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任务完成等级b，请问您是否要进入下一个世界？】
在这行电子屏的下面，有是和否两个选项。
”我可以问一下，我走之后，伊地尔怎么样了吗？“
兰亭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立刻点下那个否的选项，他小声问道。
001默默无声。
沉默无疑是最好的回答，兰亭知道它怕是不会给自己调出来画面了，他微微垂下了眼帘，也没有再说什么。
”下一个世界是什么世界呀？“任务还是要继续的，兰亭打起精神。
【是古代的世界，您的身份是……先帝强娶到后宫的男美人。主角是您名义上的儿子，也是现在的小皇帝萧璃。】
【祝您接下来的旅程愉快。】
最后留下一句祝福，021的声音就消弭在了兰亭的脑海之中，兰亭的脑袋逐渐昏昏沉沉起来，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脑袋混沌之间，他隐隐听见一句尖锐的太监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先帝憾而病逝，念及其妃兰卿性贞，当伴帝安眠，以示其德。故此，赐其白绫一条，鸩酒一杯，黄昏自尽于寝宫，感念先帝！”
这声音简直像是在兰亭混沌的脑子忽然炸了一朵烟花，兰亭浑身打了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自、自尽？？？
怕不是他听错了什么吧？？
毕竟，自尽可是要他去死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