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吞血归一
人和所有种族一样，是会恐惧的。
不论他杀过多少人，有多么的恶，终究都会有令其感受到恐惧的事物。
老姥村的汉子们握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和一些生铁刀片在做着屠杀的举动，他们眸色泛红，面容冷漠，身后有海量的血气支撑，将他们的机能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层次并一直维持在巅峰状态。单是最质朴的挥砍动作便能释放出恐怖的力道，生生劈翻了一群黑鳞马，斩落不下百名大寇。
凶威不可挡！
眼前这些被血气笼罩着的山野农夫，让这帮杀人如麻的匪寇开始后退，他们感到了心寒，黑鳞马的铁蹄不安的踢踏，相较于人类，这些专注厮杀的凶兽对于危机有更为敏锐的感官。
浓稠到化不开的铁锈味萦绕在所有人的鼻尖，那是鲜血的味道，凶寇们再熟悉不过。
血雨淅淅沥沥，远处天上有雷霆还在劈落，硕大圆月横空，这一切组成了一幅玄幻迷奇的景象。
“这雨，好烫！”
有人伸手去接雨丝，皮肤被顷刻灼烧，连连发出惊呼。
众人也发现了，那些血雨并没有落地，在空中就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化入了那片鲜红的汪洋之中，那里血雾朦胧，有一尊尊古老和巨大的人形身影走动，同时强烈的战意酝酿，其中夹杂着密集的战鼓和干戈寥落的风声，那巨大的生灵在登山伐天，战天战地，屠戮四海八荒，举世无敌！
“古怪哉，这些非是道则，也非天地灵气，倒像是一些古老的魂魄在显化生前，这一村子的人都是怪胎，或许是某一最古之人的血脉。”
山子老贼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众贼寇之前，眉头微蹙，凝视前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安，这悸动的感觉他已有很长的岁月没有过了。
“不过是一些古代残魂罢了，到今日还敢逞凶，老朽便让你们彻底湮没吧，归于尘埃！”
“簌簌——”
微弱的密密麻麻的虫虭啃噬声响起，山子老贼不着痕迹的扫视了眼场中踌躇不前的贼寇，口中念诀，身躯慢慢悬浮，身后八层幽墨色玄台高耸入云，幽深黑气瞬间弥漫开，那其中潜伏着一条条黑线，在他闷哼了一声后，黑线灵活游动，像是活物，钻进了那些大寇的后脑。
“嗷——”
“律律律——”
黑鳞马和那些大寇眸子被一层黑色覆盖，就在这一刻变得狂躁不安，似乎在此刻，所有的忌惮和恐惧的心理都已消失，只留下了杀戮和疯狂嗜血的本能。
这是山子老贼养的吞血归一蛊，这些大寇都变成了自己的提线傀儡，杀戮工具，所有作为人的情绪都被切断了，只要自己心思微动，他们便会奋不畏死的冲到最前面，这狂暴的状态与老姥村那帮人看起来有些类似。
“呼——呼——呼——”
贼寇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心脏似要跳出胸膛，咚咚振响，那丝丝缕缕的看不到的黑线在挑逗他们的疯狂，燃烧他们的心火。
“踏！”
马蹄叩动大地，没人在意谁先动了，因为在下一刻，所有的黑鳞马和贼寇们一齐向前行动，寂静的黑色洪流席卷向那片血红。
“轰”
鲁青药发髻散乱，一声怒喝后将道剑炸裂，恐怖气波再次崩开了那轮圆月，秋漓月和其余的五个皓月宫仙子此刻已经完全收起了轻视之意，表情凝重，眼前这一人一鹤连败了己方四人，仅凭一层玄台就能爆发出如此战力，此人可怕至极。
鲁青药注意到了那片黑色即将吞噬向姜冥他们所在的方位，心中焦急万分，趁着道剑炸开的一刻，转身落在小白的背上，向姜冥的方向飞去。
“师姐我们不阻拦吗？”
“山子老贼表面看只带来了几个小辈，暗中却有一群人跟随而来，所谋极大，断然不会再让我插手此间之事。”
“回返娄城，与师伯汇合后再追究他山子老贼，还有那个青年，似是穿着姑萝山的道袍，也要一并清算！”
“这次出来不仅没带回龙血石，还折了四位师妹，一定要报仇，洗刷耻辱！”有女子恨声说道，皓月宫何时吃过亏，今日之事传出去有辱道统千年声誉。
鲁青药飞向那片黑流战场中时，姜冥的夔牛天雷也进入末期，宏大贯穿天际的雷虹被那些灰色死寂的道则符文消磨干净，雷光散成丝状，随着最后一声夔牛吼，雷霆彻底消散干净。
“噗”
灰烬道古剑上灰色道则之轮收缩，隐入了剑柄处，那少年也是突然吐出口鲜血，双臂有被雷霆烧过的焦黑痕迹。
“小师弟”
小剑宗面色有些复杂，上前查看这少年的伤势。
“不愧是太初古种的道则，这种神力太过强大，难以匹敌！”他眉心散溢出丝丝缕缕的灰白剑气，消解雷火对躯体带来的伤害。
“此战我受益良多，这个人太强了，掌握这样的伟力，将会是我的一生之敌，痛快！”少年冷湛的双眸中满是兴奋，剑眉飞扬，一贯淡漠的嘴角挂上了笑意。
小剑宗抱胸而立，淡淡说道，“此子的确惊才绝艳，不过，他已然走到了末路。”
少年腾的起身，刚收起来的灰烬道再次出鞘，盘旋在他的肩头，吞吐灰光。
“我要他活！死人的道则算什么，只有与他不断的战斗，才能砥砺吾之剑体！相比他，那些道则死物算什么。”
最后一字未落，这少年踏剑而行，向前疾驰，灰烬道古朴符文和剑气交融，修为全开，杀向了那片洪流所在的方向。
小剑宗见状，脚下雪白剑气盘旋，想要追上，但在剑气成型一刻，他忽然散去了身后的玄台，看着渐行渐远的那少年身影，眸子微眯，不知想些什么。
——
“轰隆隆——”
像是万仞巨山突然崩裂，滚滚石流，密集的马蹄声碾压蹂躏，脚下的大地剧烈颤抖，老姥村的汉子们的紧紧靠在一起，铸成了一堵血肉城墙，没人退后一步，所有人紧握着手中武器，身后血海中的巨人英魂嘶吼，像是助威，像是发怒。
“咚！”
一只大手印从天而降，庞大的气浪掀翻了无数贼寇，瞬间人仰马翻，清空了一块空地。紧接着小白展翅长鸣，喙中吐出一道夹杂细小符文的寒气冰柱，所过之处那些贼寇都被化作了冰雕。
鲁青药和小白给贼寇造成了一阵大骚乱，但并未遏制住这股洪流的吞噬，成千上万的贼寇在山子老贼的操控下，悍不畏死，无知无感，一层层的倒下后又一层层的扑过来，要耗死所有人。
“枯寂”
少年的声音格外意气风发，但他的一身气势却充满暮气，仿佛老朽，这种复杂的观感给他增添了许多沉稳内敛和神秘意味。
灰烬道剑柄处残缺道则之轮徐徐转动，一丝丝死气符文极尽演化，化作如手指大小的小剑，在少年剑意操控下，小剑飞射，传出噗噗刺破血肉的声音。
成片的大寇倒下后，身躯被灰气覆盖，在眉心的血洞中有黑色肉虫爬出，血液和黑汁搅在一起，恶心而诡异。
“噗噗噗”
血透声不绝于耳，灰烬道浮在半空肆意屠杀，汲取海量的死气，剑身人性化的发出畅快的嗡鸣。
“这是玄厚丹，喂他服下。”
少年从空中落地，单手负背立在老姥村的娃子们面前，淡漠的语气让人有种不容置疑的错觉。手中握着一个木制锦盒，其中躺着一枚玄黄色温润如玉的丹丸，释放浓重生机。
“剑宗传人，还请离开此处，之后剑门那份，老朽自会呈上。”
山子老贼佝偻的身影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浑浊老眼盯着那少年，有威胁亦有劝告，剑门那位化石般的老祖他还不敢招惹，这一门派素来人丁萧条，最多不会超过三名传人，若是一位有差池，那必然会掀起整个东疆的风雨。
“我不走，你奈我何。”
少年宛如闲庭信步，继续说道，“其他人我管不着，这人，我要他活！”
少年指了指昏迷的姜冥，语气平淡却霸道飞扬，这份霸道是整个剑门一脉独有的，他们有底气。
山子老贼老脸抽搐了一下，有些难看，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阴恻恻说道，“嘿嘿，少年人，你太过自信了，这世道人心，可比剑道复杂得多。”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山子老贼似乎再无顾忌。
身后玄台彻底显化出来，八层玄台，每一层都有无数鬼面在哭泣，怨力冲天，同时一条长达百丈的黑色肉虫从玄台上脱离，此前它一直盘绕在山子老贼的玄台之上。
“血祭一国，方得一虫，此地将百年不生寸草！”
山子老贼化身成一团浓黑色的太阳，无数密密麻麻充满恐惧的虚幻人脸在其中挣扎，沉沦。玄台八境的强大修为此刻爆发的淋漓尽致，将所有人都给笼罩住，让人呼吸困难，重压都快要把头颅压碎了。
那头黑虫也从玄台上彻底挣脱出来，再次放大，长已达二百多丈，恐怖滔天，黑色粘稠的体液从他身上流淌，很快汇成小河，空间中充斥着浓重腥臭和邪气。
它像是从混沌中来，参差不齐的口器张开，吐出一大片乌光，将眼前一切的人、兽、山石、树木，都化作了虚无，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紧紧缠绕的黑线疙瘩，且这些黑线不断蔓延，很快就到了众人的脚下。
“簌簌——”
虫类啃噬的声音巨大无比，让人头皮发麻，骨头缝里冒冷气，那些黑鳞马和贼寇变得更加疯狂，眼睛彻底变成了墨色，甚至脑后能看到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黑线游动，拖拽着他们的行动。
“这是什么邪物！”少年惊悚，汗毛竖立，这种森冷邪意如海，触及灵魂，强大而古怪，他丝毫不怀疑，这东西足以灭掉在场所有人。
灰烬道的道则符文可护住自身，但今日想救下那人却有些艰难了，少年眸光闪烁，有了计较，正要出手时，忽听到一声惊呼。
“什么情况！这些人怎么无恙！”
有山子家族的后辈呼喊，受惊不小，显然他们深知这奇物的威力。
“那是什么？从他身躯中飞出了？”
众人纷纷向后方投出目光。
是姜冥，那个濒死的娃子，他破损的胸口里透射出一缕赤芒，金色的血肉翻开，一枚古老到倒影时光长河的符文从胸膛飞出，极致璀璨，乌黑的天被这光芒灌满，形成了通红的火烧云，其中折射出无数条大道，灵气凝结成光雨，玄妙道韵道音和大道真谛如同大钟，在众人心头敲响，前路所有迷途近在眼前，挥手可破。
这是，道！
从世界孕育，从远古至今，所有道则的祖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