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代郡
周文翰离开密室回到书房,他的二儿子辽州郡守周定业早早的就在这里候着了。
“父亲,徐州那边回信了。”
周文翰顺势接过周定业手中的徐州淮王的回信,边拆边问:“怎么说?”
“东林联盟,五国联军已经准备兵发青州,以此牵制谢亦安在青州的虎贲军,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淮宣吴越四王均署名这封回信,向父亲提了个要求。”
“什么要求?”
“青州一旦被五国联军攻陷,父亲要把青州交给东林联盟由他们自行瓜分,还有就是请父亲尽快推翻慕容仙的统治,他们会联名上表神都,请求朝廷将燕王之位敕封给父亲您。”
周文翰笑着烧掉了徐州淮王的回信,摇了摇头。
“父亲,我们要真是与慕容家开战,可真就成了八大世家的众矢之的了。”
“怎么?你怕了?”
“儿子为了周家,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文翰挥手示意儿子坐下:“没那么夸张。”
“父亲……何意?”
周文翰极其不屑,对着儿子嘲讽着东林联盟:“就他们那几块料,打的下打不下青州还两说呢。青州真的被他们攻下下来,我不给他们,他们会还给我吗?打不下来的话……哼,跑老子这里讨便宜来了。还什么联名上表,这年头,谁不讲究实际谁完蛋,我们真要是推翻了慕容仙,他神都小阁老倒是想不把燕王之位给我,那也得我同意才行啊。”
“是是是,父亲分析的是,可我们周家现在的处境……”
“东林联盟认我不认慕容仙,那就让他们先打着青州看一看,最不济也能牵制住谢亦安和虎贲军,到那时谢辰安只有一万禁军,看他还敢不敢把手伸到辽州来。至于推翻慕容北平嘛,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北地姓了六十年的慕容,想要改名换姓没那么容易,你们还真以为那其余七大世家是吃素的?”
周定业有些理解但不是太多,他疑惑的是父亲既然也忌惮其余七大世家,为何又要对张凌辅这几日的密谈咄咄逼人呢?
“父亲,那为何与张司空的谈判……”
“谈判嘛,就是谈的态度。你以为慕容北平敢对我们动手吗?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要是想动我们,还至于又是水文冠又是谢辰安,又是张凌辅的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
“这倒是”
“我给张凌辅的回话很明确了,周家不会越界,慕容王室也别太过分,最好相安无事。否则的话,别说她慕容北平一统天下,能保住河北四州就算先武成王在天有灵了。”
周定业在心中默默记下了父亲的教导,随后又对父亲问道:“父亲,那古北口……”
“古北口的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了,毕竟那是代郡,是幽州,清河谢氏的地盘。别看谢辰安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他只不过是慕容北平的一颗棋子而已,他接下来的所有动作,其实都是代表着慕容北平的态度。他要是胆敢真的把手伸到辽州,那他也就别回去了。”
周文翰和蔼的面容猛然间露出这样一句杀气腾腾的话,惊的周定业一身冷汗,随即周定业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儿子明白。”
由于校事府和辽州双边的释放消息,水文冠古北口走私的事转瞬间便传的沸沸扬扬,这也越加在百姓心中证实了水文冠的罪名,同时如此隐秘的事情公之于众,最先处于风口浪尖的就是古北口的一众官吏。
古北县地处代郡北部,谢辰安一行人前往古北口必途径代郡,中途谢辰安也收到代郡太守的邀请,邀请谢辰安前往代郡落脚,之后由太守王贤良一同陪同谢辰安前往古北口调查。
“下官代郡太守王贤良拜见摄政王殿下。”
谢辰安的车队行至代郡城门前,只见太守王贤良携郡内文武前来出城迎接。
“王太守免礼。”
“谢摄政王。”
古北口的走私案事情闹得这么大,且是摄政王谢辰安亲自前往,身为代郡最高行政长官的王贤良也只能用态度表明自己和代郡百姓是心向王上和摄政王一边的,更何况此次一同前来的还有自己的顶头上司幽州节度使谢瑜和那人上一万,无边无沿的一万禁军。
谢辰安在路上已经收到在古北口秘密调查的韩佑的书信,账目明细往来已全部落实,且誊抄记录在案,只等着谢辰安到古北口拿人问罪,一层层的向上牵扯出相关之人。
这种案子其实在校事府眼中,最多花费些时日就能搞定,出人意料的是,韩佑在书信中汇报,此次调查有些莫名其妙的顺利。
既然事情已经被校事府办的差不多了,谢辰安也就不急匆匆的去古北口了,王贤良的盛情邀请让谢辰安有些兴趣,他也想知道,古北口走私案既已铁证如山,这个代郡长官究竟想说些什么。
晚宴之上,谢辰安和谢瑜相互看了几眼,谢瑜也立马懂了谢辰安的意思,对着频频向谢辰安献殷勤的王贤良率先发难。
“王太守,古北口一事你有何看法?”
王贤良本想着先为谢辰安和谢瑜接风洗尘,博得两位欢心,没想到宴席之上,节度使大人就对自己发难,吓得他直接掉了手中正在敬酒的酒盅,慌忙起身跑到谢辰安面前跪下请罪。
“下官有罪,下官有罪,望殿下开恩啊。”
谢辰安故作疑惑,戏谑道:“太守何罪之有啊?”
此时的王贤良跪在地上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回话:“古北走私一案,下官不敢说不知情,只是那时下官隶属于水相国,相国有命,下官不敢不从。今日请殿下和节度使大人来此,下官就是表明心意的,下官愿携一郡文武,投效摄政王门下,投效清河谢氏门下。”
谢辰安刚想回话,只见谢瑜起身用手势拦了一下谢辰安,随后谢瑜在王贤良身边走来走去,边走边说道:
“你王贤良生于丙辰,龙泰二十九年,自幼寒窗苦读,于天道十五年,天道十八年,天道二十四年,三试于神都不中,后心灰意冷投奔水文冠相府为吏,受水文冠赏识,发到地方入仕,天道二十七年,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你便从一个相府门吏青云直上,做到了这代郡太守的位置,水家这般看重你,竟人走茶凉,我清河谢氏又如何敢要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
“不……不是这样的……节度使大人,您听下官说……”
王贤良在下面疯狂叩首,谢瑜转身看了一眼谢辰安,谢辰安点头示意。
“有隐情就报于摄政王,不可隐瞒。”
“是是,下官不敢。禀殿下,禀节度使大人,下官说是代郡太守,可郡中大小事务皆要上报御史台……”
“等一下……御史台?御史台管得着你这个郡守吗?”仅一句话,谢辰安便敏锐的捕捉到王贤良所说不合情理的地方。
“御史台是管不着下官,可水云谏水中丞能管啊。下官是相府出身,自当属水家门下,那时的幽州节度使是当今大司马郭旭东,他只是名义上是下官的上司,实质上,幽州的几个郡守都是相府门下,故而也只能效忠相府。”
“继续说”
“是,代郡与其他地方不同,摄政王此次也是为这事来的,事关走私大漠,大小一应事务均是由水云谏中丞做主,我这太守形同虚设,只不过是个领着俸禄颁发通关文牒的小吏一般。”
“你身为大燕郡守,竟效忠水家逆党,还敢大言不惭要投靠我清河谢氏,简直是痴人说梦。”
“殿下,您是世家,可下官只是一个学子出身,水家是何等人物,水相国为相十余载,深受先王与先世子倚重,先王薨逝,王上继位,水中丞又是世子殿下的生父,这岂是我这种人得罪的起的。”
说着说着,四十岁的男人,又是一郡太守,那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委屈着。
“所以水家倒台,你便想改换门庭了?”
“并非下官忘恩负义,下官也可以不做官,只想投效殿下,保一家老小性命。”
谢瑜此时严肃起来,像是审判者一般冷着脸:“哼,水家谋逆,阖府上下满门抄斩,但愿你没有附逆。”
“下官万万不敢附逆,万万不敢。可这为官之道,下官这些年也懂了许多,殿下此番前来,势必会顺势清算我这个郡守,这些年来,下官从没有做过愧对大燕的事情,还望殿下开恩,放我一家老小一条生路。”
说完又是重重几个响头磕了下去。
谢辰安见王贤良是真情流露,想活不想死的态度昭然若揭,他也压低了声音,冷冷的问道:“王太守,想活命?”
“想,下官想,下官愿为殿下做牛做马,只求老少平安。”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水家走私一事,详细道来。”
“是,回殿下的话,下官是天道二十七年九月就任代郡太守,前任太守在我就任以前就被调走了,后来下官得知,代郡太守,每五年就要换一个人……”
“挑重点的说,谁问你这些了?”
“呃,这……不知殿下想知道些什么,还请殿下明示,下官但有所知,知无不言。”
“走私大漠可有铁器?走私的银钱进了谁的口袋,辽州方面是谁在对接?”
“这走私何物,下官实在不知……”
“啪”的一声,谢辰安拍案而起,大喝道:“你还不老实?”
“殿下,下官是真的不知道,下官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每个月签发三十张通关文牒发往古北县令武吉,说是走私,五年来,走私的车马一辆都没经过我们代郡啊。”
谢辰安缓缓的坐了下来,他说的没错,据韩佑的密报,走私的核心人物确实是古北县的县令武吉,人已经被校事府盯上了,且古北口通往大漠,确实不路过代郡。
“那你的上面是?”
“水云谏,御史中丞水云谏,每次来代郡下令都带着水相国的亲笔信件。”
“信件还在吗?”
“毕竟是走私,之前的信件我都当着水云谏的面烧掉了,后面事情越发的有些不对,我就留了个心眼,留了两封,就在身上,请殿下过目。”
“呈上来。”
谢辰安看着水文冠给王贤良的密信,字迹落款也都是出自水文冠之手,内容嘛,无非就是些何时何地需要多少通关文牒,交予水云谏,具体有价值的东西没有多少。
谢辰安望着谢瑜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瑜又充当起了黑脸:“哼,就这么点毫无价值的东西,竟是往死人身上泼脏水。就这想换一家老小的性命,我清河谢氏这桩买卖可不划算。”
“节度使大人,下官有些事是真不知道……不过,武吉,这个县令是下官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也是本案的关键,下官愿同殿下一同前往,令其交代出殿下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谢辰安心中不屑的鄙夷着王贤良,武吉还用你?他早就派人盯着呢,要不是他把自己拉到代郡,车队早就奔了古北县了。不过念在他想立功心切,就勉强带着吧。总之,这一顿宴席,吃也没吃好,喝也没喝好,也没问出个值得谢辰安眼前一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