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我而非我
「“小鬼，像你这种无力的弱者，竟然想保护我吗？”」
久远前的一幕再现，一名柔弱稚童挡在一群盗匪面前，背后是一个倚着树斜斜站立的红衣少年。
在那一群盗匪的拳打脚踢之下，小童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红衣少年歪着头看着被殴打的小童，脸上带着疑惑神情，面前这群盗匪在他眼中，如同草芥，他根本不明白小童之所为有何意义！
「“死来吧！”」
随着那匪首一刀刺中小童胸膛，鲜血如泉涌出，小童死死抓着刀刃，嘴里不停喊道：“不可啊！”
那滚烫的鲜血喷出，在那红衣少年脸上化作点点梅花，亦如现在折桂令刺入妙胤传心胸膛，鲜血依旧滚烫！
真相重现，妙胤传心竟是当年为救百岫嶙峋而死的少年！
妙胤传心生命行至终点，心中放不下的仍是佛乡传承！
“我明白自己早已死亡，在我心中延命的佛气，吾之恩人，佛乡最后的希望，不是你”
妙胤传心艰难抬起手，抚在百岫嶙峋肩头，“而是你！”
话音落下，痴痴的百岫嶙峋蓦然化作沐灵山模样。
妙胤传心身躯重重倒下，他之生命已行至终点，所幸他不负佛之重托，终是寻到了佛乡真正的希望！
而重新掌握身体的沐灵山，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怀抱妙胤传心尸身阵阵失神，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曾经，少年以死亡证明了无力之力，撼动山鬼。
曾经，山神因人格之生，为少年意外延命。
如今，穿透了是人之心，生命、死亡、牵挂，情份，生死牵情。
长久行路，终于寻得心底青青，但看手上血迹，蓦然惊觉，痛楚，是情感真正的姿态！
沐灵山抱着妙胤传心的尸体，一步步走向祭坛，而后轻轻拿起华藏琉璃灯，亦是接下佛乡重任，他之命运轨迹，从此刻彻底发生了变化！
细雨蒙蒙，萧山湖泊之处，一座新坟，承载一段命定之果。
“不久之前，这个山阿沉睡了一个名叫阕声云舵的行者，现在，也沉睡了你。”
沐灵山轻轻抚过妙胤传心坟茔，内心似清明似迷茫。
劫往复劫来，事事流作死海，事事沉埋，衰草连天，哀恸之人，独立青垅，风化雨蚀。
“够了吧，再这样淋雨下去，你的骨头里都要泡水了！”
一面红伞悄悄打在沐灵山头顶，释阎摩虚影静静立在沐灵山身侧，不知是否能帮沐灵山遮挡风雨。
沐灵山举起双手，手上满是被大雨冲刷的痕迹。
“吾之双手已经洗的很干净，一点鲜血的味道也没有，但，我要如何说服自己这不是一双染满血腥的手”
沐灵山声音颤抖，心绪也低落至极点。
“只要欺骗自己，杀人者非我，事实就能重写吗？”
沐灵山紧紧注视双手，干净的双手在他眼中，却是一片血红！
“像我们这种人，以漂浪为骨，却以憧憬为肉，就算行在情感的荒原，只要抱定信念，终有一天，你会从生命的缺口找到出口！”
也不知这是释阎摩之语，还是沐灵山那难以面对的自己真正的内心。
“信念吗曾经有一个少年，对我这样说过，如今”
沐灵山摸着新立的坟茔，双手颤抖，脸上滴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如今我却亲手杀了他！”
雨越下越大了，而雨中的人，内心的翻腾，似是比风雨更甚！
“为何要说佛乡最后的希望是我，而非我！”
沐灵山因妙胤传心临终之语陷入深深迷惘，明明是一个人，为何结果却是不同？
迷茫之时，一声诗号清响，佛光闪耀，玉菩提金色身影再现萧山！
“枿坐云游观世情，一叶菩提，落声入耳听。冥濛山头夜雨急，山后曙天青。”
一声诗号清响，佛光闪耀，金色身影再现萧山！
“你是谁？”
沐灵山想上前查看，却始终未能更进一步，无论他怎么紧追金色身影，却怎么也追不上。
“请你等我，等我好吗？”
孰不知，他追寻的究竟是金色身影，还是追寻着他的内心。
蘅江末流之上，淡烟倦伏，镜水映天，波澜不兴的江面，百灯结作燦然莲网，光沉影浮，幻实相连。
玉菩提一路引导着沐灵山来到江边。
沐灵山望着苦苦追寻的金色身影，苦声道：“你是我吗？”
玉菩提温声道：“我是我，而你是你。”
沐灵山此时内心一片混沌，长久以来的岁月，经历过的无数人，无数事，早已让他分不清自己是谁！
玉菩提指向江面，沐灵山低头看去，江中倒影正是百岫嶙峋模样！
“看见自己了吗？”
沐灵山满脸痛苦，“我见到了自己最不愿见的人！”
玉菩提缓缓来到沐灵山身边，问道：“那个人是你吗？”
沐灵山闭上眼，摇摇头，苦涩又倔强的说道：“不是！”
玉菩提轻声道：“你正在将自己连根拔起。”
沐灵山猛地睁眼，声音有些发颤，“你说他是吾之根？”
玉菩提探手轻轻点在沐灵山心口处，凝声说道：“你之根，只在此处！”
“我的心？”沐灵山紧紧抓着胸膛，好像要用手将心挖出，好看看自己究竟是谁！
“烦恼缠裹灵知，已入无明，何不试问自己的心，以谁为主！”
佛音入耳，沐灵山深受煎熬，无数画面在脑海闪过，平静的江面也开始泛起滔天巨浪！
“你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抛却根本，执于枝末，你便永远是你，一个脱不了自己，也无法了解自己的人！”
微尘浇沐，露洗碧空，霎那之间，星未移，物已换！
玉菩提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月中，一头白鹿踩着矫健的步伐迈向神秘之处，好似在指引迷茫之人前行。
蘅江中游，两岸树如枯骨，罗列森然，茫茫诡雾在岸堤呐喊，失迷前向。
沐灵山随着白鹿指引一步步来到蘅江中游，白鹿重新化作玉菩提模样，而后竟深入江底！
“嗯？他竟消失了？”
沐灵山惊疑之际，却见江面起了奇异变化，清澈江水变得血红，江面之上也开始飘来无数尸体！
“这里应是江流中游，为何反不似下游之宁静明澈，而且多了这么多尸体？”
沐灵山看着江中尸体，阵阵疑问流淌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