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气球，一触即破
炎炎五月，皓日当空。虽未尽酷暑，但长久来的湿热也让人燥热难耐。
五月的热，是闷热，雨水带来的潮湿感使得人们身上总是黏糊糊的。
尤其是穿戴盔甲的士兵。他们身上甚至长起了密密麻麻的痱子。但他们不敢卸甲，不脱甲可能会燥热难耐。但是脱了甲，那你的命还会不会在你手中就说不定了。
多差人送些绿豆汤来，如今山上闹瘟疫，别仗还没打完，弟兄们先死光了。
苏鼎山朝着旁边的几个副官说道。
仗还是要打的，这几天小规模的冲突一直不断，好消息是，这些所谓山大王的领袖，王庸死在了瘟疫下。
这消息可谓是大快人心。
将军前方斥候来报，大龙峰齐客寨主呼延邺罗携轻骑百余前来投诚。并奉上堡头寨兵防图一份。
呼延绎罗不敢靠近营寨，只得在半山腰处拦住苏鼎山的斥候，将消息传递出去。
王庸死了，他们已经负隅顽抗了许久，山中被烧了一个精光，吃食消耗一空。
王强不善经营，几次小规模的冲突都是虎牢山这边吃亏。不少山大王已经做出了妥协的打算。
毕竟朝廷不会杀光他们所有人，还需要有人能够妥善的管理这些流寇，让他们融入到寻常百姓之中。
而他呼延邺罗就是这个先驱者。
听着讯兵的奏报，苏鼎山沉着的面色得到少许松缓。
他还在为苏慎让他脱离苏家的事而烦恼，如今呼延邺罗投诚的消息倒是让他久郁的心情得到少许缓解。
你说这呼延邺罗有没有可能是诈降？苏鼎山看向一旁的郭子亮沉声问道。
我觉得不然，虎牢山已是惊弓之鸟，如今人人自危。或许这呼延邺罗就是我们招安虎牢山的敲门砖。郭子亮在一旁整理书案回应道。
好，那就听你的意思，传吧。苏鼎山将兵书放在石案上。淡定的说道。
不多时，呼延邺罗单身披甲出现在苏鼎山的帅帐内。
大帅，我是真的想做良民，是哪王庸逼良为娼。我早就想降了朝廷。是那堡头寨，他们杀了李炎。把他一家老小蹂躏至死。
贱民不怕死，但是贱民怕自己的家人死啊。
一进帐子，呼延邺罗便直接扑通跪倒在地。那眼泪跟不要钱一般，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诉说着他的委屈。
苏鼎山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鄙夷。王庸一死，这所谓的虎牢山十六寨山贼自内部就自行瓦解了。
谁都想活下去，谁也不想就这样白白的死在这里。
有的打算打出去，另寻天地。有的则是像他呼延邺罗一般，像是墙头草一般两边倒。
真正能够忠心他王强的人其实并不多，就连他堡头寨原本的弟兄们，此刻也是风起云涌。
哦？你说他王庸逼良为娼。但据我所知，早在正乾元年，趁着新帝初登大宝，对国内府军掌控不严格时，你就在虎牢山附近落了草。
那时候他王庸不过在虎牢山落草了一年，本帅且问，他是如何逼你的？
苏鼎山不愧是边关尸山血海杀出的将军，一语堵塞了想要继续以苦难牌推卸责任的呼延邺罗。
这样做，主动方在我，利益方可最大化。
果不其然，呼延邺罗一时语塞。这个年轻的小将军居然如此语出惊人。一句话就把他噎死了。
不过眼前在人手底下讨生活，还是顺成着说下去，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哎呀！您瞧瞧我这张嘴。说些话都没些把门，就喜欢夸大其词。可是我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眼下要不是那王强拿我的家人威胁我，我也不可能在那负隅顽抗这么久。
此番趁着外出巡营，我这才想着弃暗投明的时机到了。拿上兵防图就来到了大帅您这里。
虽说我齐客寨的儿郎已不剩多少了，但只要大帅您愿意，我愿为您的马前卒。带着齐客寨的儿郎们，为官军在寨中开出一条通路来。
呼延邺罗说到激动时，甚至都站了起来，手中绘声绘色的比划着。
大胆！大帅没有让你起来，身为叛贼的你是怎么敢站起来的。还敢蛊惑我家大帅，你居心何在？
身旁的郭子亮站起身来，厉声呵斥。
一时间，还在绘声绘色讲述的呼延邺罗立刻反应了过来，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一个劲的磕头。
哎！何至于此。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是呼延寨主。
他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个眼睛贼溜溜的。
朝廷怎会冤枉一个弃暗投明之人。
你放心，你参与的谋反都是堡头寨王氏兄弟逼迫的。我会给圣上上书，你若平叛有功，为你请虎牢山土司。司葬虎牢山数万百姓的土司老爷。
这可是莫大的恩典啊。
从苏鼎山眼中闪烁的狡黠，就不防可以得出，他在放屁。
又想马儿跑，又不想给他吃的好。什么样的马能跑远。望梅止渴这个道理自幼熟读兵书的郭子亮又岂会不懂。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二人做的局罢了。这呼延邺罗是个老粗憨憨，哪懂什么望梅止渴。他只知道苏鼎山答应了他，城破的那一天就是他成为虎牢山土司的那一天。
万人之上的土司老爷，一辈子的贼人，官家的身份，这可是他一辈子都在向往的东西。
大，大帅！您说的果真吗？呼延邺罗此刻已被利欲熏昏了眼。说话变得磕磕巴巴，很明显苏鼎山的话说到了他的心眼里。
本帅乃濉河苏家，永安侯苏慎嫡重孙，所说一口唾沫一口钉。又岂会胡言乱语？
况且，国朝功勋四代铁胆侯郭侯爷在此做保？难道还能骗你吗？
苏鼎山一本正经的看着呼延邺罗。
与此同时，兑州城内，苏慎躺在躺椅上，一个劲的止不住打喷嚏。
又是谁在骂我？几个喷嚏也让苏慎毫无睡意。不过想想又释怀了。他这一辈子杀的人多了。难免有几个记恨的。
杀又杀不了自己。熬又熬不过自己。只能在背后无能的狂骂。
回归苏鼎山的帅帐，郭子亮好似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果然，苏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打心眼里的坏种。郭子亮心中也是暗暗骂道。
呼延邺罗的目光已变得火热。
大帅，您有什么事吩咐我便是。我出来的久了，难免那边会怀疑。这是我养的信鸽，他只认我一人。若有急事我会用信鸽与您联系。
此时此刻他已经上了这条贼船，再想下船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相较于跟着虎牢山虚无缥缈的未来，不如抓住这所谓的一线生机。
如今看似牢不可破的虎牢山，像是一个充气到临界点的气球一般，一根细小的钢针便可将其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