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兑水畔，春风吹又生
兑水畔，夏风起。水波泛着涟漪，条条细柳垂下，与山与水相互呼应。
苏孝仁推着轮椅上的苏慎，缓步走在兑水河畔。身旁的苏鼎山欢步跟在身后，远远望去，隐隐有着一种老中青三代同框的唯美感。
江泽烟雨柳如烟，你看这天好似嵌上的宝铀一般。
这兑泽美景倒不输文墨雅客手中之笔啊。
爷爷当年也来过兑水？苏孝仁听出了苏慎的眼下意开口道。
来过，怎么没来过。只不过那已经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
而苏慎口中的七十年前，便是与太祖高皇帝征战的那些峥嵘岁月。
好久没看过这样的阳光了。没想到再临兑水，居然还是因为打仗。苏慎感慨道。
等平定这次流寇后，孙儿陪您好好逛一逛。苏孝仁开口说道。
不必了，有些景物看一遍就好！若是多了，反而觉得腻了。
苏慎是在点，点他苏鼎山不要沉浸在虚幻的美好之中。
苏鼎山惭愧的低着头，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
鼎山啊，你说休妻可是想好的？冷不丁，苏慎冒出了这一句。
孙儿，孙儿我。苏鼎山口齿不清的说。
我知道，郭家女给你带来的的一切刺激感，是李氏所不能带给你的。
但他毕竟是你的发妻，文远的亲娘。他陪你度过了你人生中的几年。你的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
我老了，似乎说的话难听，有些事即使我不去做，在我们这俩老的死后，该做的你一件都不会落下。
趁着我们还活着，老头子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若我们真的死了你会善待你的发妻和你的嫡子吗！
苏慎此刻远没有军营中的霸气，有着只是一个年老的老人，对待自己孙子孙子媳妇未来的担心。
我！还没想好。只是太爷爷，我有件事想对你说，子雅似乎有了身孕。
一句话，让正在推轮椅的苏孝仁青筋暴起。若不是老爷子在场，他恨不得抽出腰间宝剑劈了这逆子。
苏慎抬手拦住了即将暴怒的苏孝仁。
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下去，他已经成年了，是孩子的爹了，就该为他的行为负责。
我现在问你，如何在休妻与侯位之间做选择！休妻？还是不休。苏慎矛头一转，目光如鹰死死的盯住了苏鼎山。
休……休妻！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定，苏鼎山最终将头昂了起来。
哎！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永安侯没有四代侯，该你继承的爵位，苏府不会给你。我若走了侯爵传你爹，你爹走了他自己会上书朝廷，将侯位传给文远。
从此，没有太爷爷这个称谓，你不再是我苏家人，既出此因，当受其果。
你的选择注定了你的道路，回吧，从此以后李氏改姓。是你爹，是苏家苏孝仁的嫡女，我苏慎的嫡太孙女。
其子苏文远袭爵，从此我想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微风吹过，吹散了这个家庭最后的羁绊，就连一向暴怒的苏孝仁，此刻都没有说半句话，他是真的心死了。
一个狐媚子居然能诱惑自己的儿子如此，养了三十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如此叛逆的一面。
望着自己亲爹与亲太爷远去的背影，苏鼎山心中一阵落寞，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他只知道他应该为郭子雅肚子中的孩子负责。
与此同时，山寨上的流寇正在以小规模的冲锋试图逃出虎牢山这座瘟疫之城。
快！通知主帅，架起投石车，流寇来一波，我们杀一波。断不可让他们过桥冲散了我们的阵型流入内城。
郭子亮站在中军阵营前紧锣密鼓的布置着。
兑水河畔，上百架投石车被推到了河岸，投出的石头吨位越大，所投的距离便越短。为了能让巨石过河，郭子亮尽量让投石车离河对岸近一些。
兑水宽半里，出河的船只都不大，但却胜在小巧难以被投石机命中。
投石车推后半里，弓弩手淬火油放火箭！苏鼎山骑着高头大马姗姗来迟，刚来到便开口喝道。
沉重的投石车不再当做靶子，一排排盾兵掩护的弓弩手淬着火油拉满弯弓，如天降火龙一般，无数箭矢从天落下。
扑通，扑通！被火箭点燃的船只上，一个个流寇如同下锅的饺子一般跳入河中。
收火箭，长枪上前，上来一个挑一个。
苏鼎山又是一声令下，近千枪手手持两米长枪死死盯着河面上来一个流寇便给他一个透心凉。
此时的河对岸，王庸的脸色铁青，看着对面恶官军，他的脸色逐渐阴沉。
苏鼎山不愧为军中四代的年轻翘楚，一整天的时间打退了近十几波想要抢滩登陆的流寇。斩敌近千人。
对于任何一支部队，损失了近千人那可都是伤筋动骨的存在。
传令下去，士杀一人赏钱两吊，卒杀一人赏钱一吊。
士死，妻女抚恤五贯，仍食夫家亡禄。卒死，妻女抚恤一贯。
士若斩敌十人，升副督将，赏银三两。
卒若斩敌十人，升士，食朝廷俸禄。赏钱八吊。
士与卒，永远是两个天地。
当然有激励，士兵才能打的猛。
大哥，王霸寨的男丁快死绝了。您看接下来的渡河，要不咱们先缓缓？
看着河对岸的惨状，那些平时明面上都能叫的上号的汉子一个个弃船落入湍急的兑水中，生死不明。
又或者好不容易冲上岸，却被官军的长枪擒获。王强的心在滴血。
王强虽说不太精明，但也深知王庸这是奔着绝户打的。他自然不是为了死掉的李炎说情，而是这一天就死了一千人，连对面的毛都没摸到，他挺爱惜这些汉子们的。
毕竟这些汉子可都是为了他们王家兄弟“打江山”。
我已经下令，这些人只要有一波逃出去，兑州十三县，将生灵涂炭。
他府军虽强，能杀的了我们所有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只要我们能逃出去，任他再强又能掘地三尺将我们挖出来？
二弟，不要怜惜这些人的性命，他们的命是用来保全我们兄弟俩的！
此时已是黄昏渐落，但是兑水之上，火光通天。就算是湍急的兑水一时间居然也无法将其扑灭。
战争是残酷的，只有胜利方的喜悦，败者是不配与之共鸣。
大哥！王霸寨绝户了。整个王霸寨算上老弱妇孺近五千口人，王庸已是丧心病狂，竟连老弱都不放过全部拉了出去消耗官军的箭矢。
尸体腐烂的尸油淬满了兑水河畔，大火烧了整整一个下午还没有熄灭的迹象。
集中一点冲出去，撕开一条道来！此时的王庸不再管这些所谓蝼蚁的死活。他只想逃过这一劫，安安稳稳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