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请卦
黄道长,请!
苏慎在内堂请了两壶解酒的茶水。
黄经天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如今的他也算是永安侯府的座上宾。
这茶苦了点,没有南疆的岩茶有韵调。
砸吧砸吧嘴,黄经天一脸不屑的将茶水放在了桌子上。
黄经天倒也是一点也不客气,一辈子闲云野鹤惯了,若不是这次真的吃不上饭了,他也不会选择攀附这些俗世的贵人。
他是真有几分本事在身的,虽不是真的仙家,倒也算的上是悬壶济世的半仙儿了。
哈哈哈!道长真是豁达之人。苏慎荡了荡盏中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
侯爷如此待我,供我吃喝奉我为上宾,那贫道自然不能继续藏拙下去,贫道精通一手算数,一言定祸福,今日贫道趁此机会为侯爷卜一卦,不知侯爷可愿将生辰八字告知贫道。
大抵是这样,一般的道士大多都会一些起手算卦的本事,但大多都是学艺不精,说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
不过对于这老道的主动请缨,苏慎倒是来了兴趣。
吴用,去将我的八字牌子取来!苏慎淡淡开口,不多时一张记录苏慎自出生起,便一直记录的木册便被吴用请了上来。
既然要算命,那自己就认真些,也看看这老道究竟有没有些本事。
只见黄经天从怀中掏出一个已经被皮脂包的锃亮的卜甲。
晃荡晃荡手中甲,口中喃喃,似乎在向天地祈愿。又似在口理顺苏慎的八字。
奇怪?真是奇怪。黄经天将卜甲悬置,并没有甩出任何的卦象。
为何没有任何的卦象?黄经天疑惑的看向手中卜甲,虽说疑惑但也是随即在怀中取出筹策。取出五十蓍,将鞭数横放,开始上下摇晃起来。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相比较六爻卜法,大衍筮法更加契合天道。
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变化,倒是黄经天的脸上多添了几道皱纹,背脊也变得佝偻了起来。
喉咙一甜,黄经天强撑着身体坐到了椅子上。
怪哉,怪哉!老侯爷您的命数真当怪哉。黄经天张嘴,泛黄的牙齿上粘着血沫。
贫道费了三年寿命,依旧在你的命途上勘探不到其他。仿佛像是,就像是被大能遮掩了天机一般。
说到此时,黄经天终于也是忍不住了,喉咙那咽下去的淤血猛的顶了上来,在吴用的轻轻拍打下,这才舒缓了不少。
淤血混合着酒臭,瞬间让内堂变得乌烟瘴气。
不过说来也奇怪,苏慎并没有将这老道当成什么骗子,反而就因为老道这一手啥也没有算出,就让苏慎认定这老道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也是想通了,作为穿越者,天机早已被天道遮掩,凭这老道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推演分毫。
倒是先前的道士,啥也没说出了所以然来,甩着些算筹便信口雌黄。明明啥也不知道,却说的头头是道。从他手中更是骗走不少。
想明白这些的苏慎也是怒上心头,一巴掌便拍在了桌子上。
这一下,倒把一旁的黄经天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啥也没算到,苏慎在朝着他发火,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地。
他行走江湖多年,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若是栽在寻常百姓手里,顶多退人点酒钱挨顿毒打。
但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军侯可不是他能惹的,说到底他不过是寻常的道士,无非就是师门传承高了些,算卦比人准一些。但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刀剑无眼,一样能如同砍瓜切菜一样收割掉他的性命。
侯,侯爷!您听我解释。黄经天经过刚才那一遭,再加上这一吓,半条命都给了天。
他尤为惜命,解释的语气也变得急促了起来,神态也不似刚才那般高傲。
看到这,苏慎也是明白了,黄经天以为他刚刚的愤怒,是要对他的一种清算。
侯爷!您听我解释,为了给您请卦,贫道费了三年寿命,自师门出山以来,这还是贫道第一次耗费如此之多的寿命为人请卦。
您一定要相信我,贫道师从八卦门,家师是当世谪仙人,传到贫道这一代,家师已经云游去了修仙界,只留孤篇让贫道修行。
修行三十载,贫道下山悬壶济世。如今而五十五却是一脸苍老相,行的献寿卜卦义举。
从未收取任何钱帛,只为求的主家一口粮,一盅酒。粮入肚里来,酒从喉咙过。从不沾染任何因果。
若侯爷信得过贫道,让贫道修养两天,再献五年寿命,为侯爷请卦。
他黄经天是真的怕了,先不说这白白浪费的三年寿命,就是他苏慎动了这么大阵仗,他黄经天硬是屁都没算出来一个。
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三五年寿命的事,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这条小命如今都捏在了苏慎的手里。
就像是那塘子里的鱼,终有一天塘主会起塘,将它送上砧板。
当然苏慎根本没有因为黄经天卜卦失败而生气,反而因为苏经天这次的请卦,让他看清了过往的老道都是如何在骗他。
不过他倒是听着黄经天口述的师门来起了兴趣。故而为了套话,也是装出了一脸的严肃。
你口中的师门,可有道统?苏慎的话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细细听却有着一丝丝的渴望。只不过如今的黄经天早就焦头烂额,又怎么会去下意识的品析苏慎话里的意思。
道统是一个门派的传承,大庆八州九塞,物广人稠。人多的地方就免不了江湖。
江湖之上,饶有佼佼者,外门横炼,掌开金石。被各方人士奉为宗师。
他们广开门路,开宗立派,在大庆这片土地上留下道统。
对于那些外家的道统,苏慎一点提不起兴趣。
他所追求的,乃是更为崇高的仙道。而黄经天所言自己师门八卦门,并且其师已经云游去了修仙界,更让苏慎提起了兴趣。
八卦门一代只传一道统,断根,就代表着八卦门的道统在这世俗之地就断了根。
黄经天有些哽咽,他是真的怕了。
道门一代单传,而黄经天又没有弟子。想来这道统必定在他身上。
苏慎猛的起身,浑浊的双目略显火热。
呈上来!苏慎的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黄经天并不知道苏慎在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吴用跟随苏慎多年,心里倒也是明镜老爷究竟在说些什么。
吴用凑到黄经天身侧,小声嘀咕道,苏慎就在高椅上看着黄经天的瞳孔逐渐变大。
侯爷!这。黄经天内心无比纠结。留下道统,身死道消。
给这匹夫,那他道门的坚守又在哪?
罢了,好死不如赖活着。黄经天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伸入怀中取出了一张包了浆了竹册。
先时没有纸张,竹简便是少数能记录之物。
这竹简,是贫道师门先祖新得之物,以伴生之法刻在竹简上,传到贫道这一代,就只剩这前两页了。
黄经天看起来十分肉疼,拿出祖宗之法也是无奈之举,八卦门在他这一代可谓是开了先河。
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吴用将竹册呈上,躬身退下。
竹简古朴,上印易字,看似字体随和。有着不争之意。但落笔最后的笔锋却尽显凛冽。
看着手中的竹简,苏慎的目光逐渐火热,寻找了几十年的仙缘,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唾手可得。
轰隆,屋外雷声大作,雨点如同滚落的琉珠撒入地面。似乎也是宣示着世间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