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死两茫茫
永安侯府,西阁。这里伫立着濉河县最大的佛堂,蓬荜生辉的大雄宝殿,佛祖菩萨皆为金身所渡,寻常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一处金屋。
苏家是靠着造反起的家,而苏慎却在佛牌前吃着斋,敲着木鱼。
似乎是为了洗刷往日手上沾的鲜血,不知从何时起,苏慎特别信奉起了这些鬼神学说。
传闻在震州的最东有着传说中的修仙界,或许寻常百姓只当个趣闻,但对于苏慎这般位居高位的人臣而言,确是真真切切的体会过。
凡世间的江湖,武风盛行。饶是苏慎甲子年岁,也结交过不少江湖侠士。
年轻时随太祖征战天下,也偶遇过江湖的侠士,身怀奇特者不知繁几。更有甚者掌开金石。
老铁胆侯郭淮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过武者暗伤颇多,就算郭淮武功颇高,但也没活过六十岁便殡天了,死在了老皇主的前面。
想当年,苏慎也跟郭淮学了一些拳脚,从他的口中也听说过修真界的传言。
传闻仙人不入世,武者定乾坤。在这震州所学不过是一些外道的拳脚,唯有超脱才能真正的接触到仙家的可怕。
郭淮年轻之时偶遇了一仙,拳脚之法也是从他手中传下来的。修仙界的种种也是从此仙的口中得来。
自此郭家世代供奉着这尊仙家的牌位。期待着这仙家他日能在此莅临郭家,让郭家子孙在兴旺个三四十年。
苏慎又何尝不是,自穿越让他来到了这方世界,即使寿元永固又有何用。
躯体的老去无力承担自己这份灵魂,再过百年,神识倒回。如同傻子一般没有意识的活在这世上,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而苏慎自封侯的那一天,便在寻找着修仙界的存在。
七十多年,修仙界的蛛丝马迹他都没有放过,但世俗就是世俗。想要跨过低纬度去接触更上层的维度无疑是难如登天。
阿弥陀佛,佛祖啊,你说信徒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信徒信奉了您几十年了,给您奉了几十年的香火,您能不能给信徒一个指点。
说到这,苏慎苦笑了起来。拜了几十年的仙佛了,又何尝不知这些都是虚无。若世上真的有神佛佑世,那又怎样看的世间疾苦。不过是图的心中的一丝慰藉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失了神,苏慎恍惚间,硕大的神像上,似乎有了灵。
伸出手,苏慎仿佛见到了那个年轻的自己,金戈铁马,意气风发。似乎是在嘲讽如今这个老态龙钟的自己。
那个年轻的将军嘴角轻蔑。如今你可还羡慕长生。
年轻之时不畏惧生死,老了倒还是害怕上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那个朝气蓬勃的自己在这一刻化作星粒消散云霄。
待到苏慎睁眼,一切又仿佛是黄粱一梦。
侯爷,小少爷求见,吴用在门外轻声道。
不见!跟他讲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让他自己想想,这些年侯府有没有亏待过他,我这个当爷爷的有没有亏待过他。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苏慎少有的将其拒之门外。
或许是因为少有的美梦被侵扰,苏慎回应吴用的语气都变得略带怒气。
诺,在得到回应后,吴用也是将原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了苏孝仁。
爷爷当真不见我这个孙子?苏孝仁的话提高了几个音量,就算是苏慎耳朵再聋,一个成年粗狂汉子扯着嗓子喊,他也是能够听到的。
门外粗狂的汉子,也学人老将来了一出负荆请罪,也不知谁出的主意,大冬天寻不得荆条,用粗壮的马绳给替了。大冬天光着膀子,冻得皮子都红了起来。
爷,你还是别为难老仆了,侯爷说了,让您自己先想清楚,想清楚在给他回复,并不是赶您走!吴用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在这个关头,苏孝仁还是不要去触老爷子的霉头好。
他跟随苏慎身边久矣,刚任管事太监时他不过十八岁,如今也临近古稀之年。在苏慎身边伺候了五十多年,要说谁对苏慎的脾气最了解,吴用可以说是其肚子里的蛔虫。
吴公公,您跟老爷子说说,当孙子哪有不盼家里老人的好,我那只是一时脑热,说了胡话,我是说话糙了一些,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爷!您说话奴才懂,只不过侯爷如今在气头上,您说这些他老人家听不进去。
不如您先回屋歇着,等那位气消了,您再来请罪如何?
吴用试图搀扶起苏孝仁,但发现这愣子就像是粘在地上一般,硬拉都拉不起来。
还没等苏孝仁说完,屋内便传来了一阵咆哮之声。
老吴!还没懂的意思吗?磨蹭这么久,把这个不孝子孙给我叉出去。
咳咳!似乎是喊的有些急,苏慎一时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憋在胸口闷得满脸通红。
哎!这是主子的命令,自己一个老太监又怎么能不遵从。
哎!爷,对不住了。吴用示意,几个家仆战战兢兢的便拿着长棍一步换十几步畏畏缩缩的朝着苏孝仁走去。
这位爷脾气可不好,稍有不慎看自己不顺意,可能下一个黄土封棺的就是自己。
滚!小爷我自己会走。看着颤颤巍巍的家仆,苏孝仁气不打一处来,一拳折了一家仆的长棍,三拳并两脚的将其按倒在地。
似乎还不解气,临走的时候还朝着腹部踢了两脚。
老爷子!孙子是来认错的,不是来受辱的。把我逐出苏家也罢,划了我的谱上名也罢。
老爷子若能见我,我们讲开也就罢了。都是一家人,又何故如此。
我明日回关,希望老爷子能把着他的侯位下崽,永远也别传下去。
苏孝仁一脚踢死了那家仆,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嘎吱,门开了,苏慎看着眼前的一幕两眼一黑,喉咙一甜一口老血自喉咙喷了出来。
不孝!子孙……说着一倒头昏死了过去。
传府医!隐隐约约在昏死前传来了吴用歇斯底的喊声。
而苏孝仁看着这一幕,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嘴角扬起了一丝得逞的笑。
不过眼下这些家仆哪里还能在乎的了这位少爷的微表情,一个个风风火火的操劳起来。
刚刚他们可是真真切切的得罪了这个爷,他们巴不得老侯爷能够活下来。
大庆律法,家仆不算人丁,无需上户。凡生育子嗣皆是主家奴籍,生死去留都在主家的一念之间。
要是老侯爷真死了,那么他们这些人就得真的给老爷子殉葬了。
凌冽的冬风,也不知老爷子能否挺过这个冬天。这是现场几乎所有人唯一关心的事情。